心里这个苦啊……这两个太监,分明狗屁不通,对于国家大事他们懂什么?既无学识又无经验,让这样的人参与商讨国是,简直……无语了。
杨嗣昌扭过头来,瞅着卢象升,“我看,曹公讲的这个‘抚’的策略,有些道理,眼下关内流寇猖獗,国库空虚,粮饷困难,如果能把清兵稳住,赢得时间,不失为一条可用之计。”
卢象升皱起眉头,“子微兄(杨嗣昌的字),你怎么糊涂了,上回清兵打到山东,掳走我壮民四五十万,抢掠金银无数,所谓‘抚’,说白了不就是议和吗?那得多少金银能填满清兵胃口?你刚才还说国库空虚,如此岂不要淘空了朝廷?还拿什么打仗?况且贼心昭昭,哪里就会象小孩子一样被稳住?吃完了你,还得再来,如何是了?”
说完了,心里滚过一阵悲凉。
这种悲凉,比愤怒更加让人难受。
他知道,杨嗣昌绝非糊涂,他是个懂军事的人,阅历比自己还丰富,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唯一的原因是——他不想得罪高起潜和曹化淳。
明哲保身。
可是——这是在商议国家大事啊。
你身为掌管全国军事的兵部尚书,为了奉承两个太监就如此明哲保身,置国家利益于何地?!!!
这样下来……国家完了……
接下来,几个开会的将领,分别讲了自己的看法,但是他们也没明确表示支持谁,只不过强调局势复杂,宜稳重行事,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卢象升并不怨他们。
有什么办法?连杨嗣昌也不敢得罪高起潜,何况别人?
这样的会,其实开下去都没有必要了。
悲哀。
卢象升沉下脸,心里的悲凉让他连吵架的心情也没有了。只是默默在心里吞着难言的苦涩。
议来议去……自然没有结果。
杨嗣昌叹了口气,“就先商议到这里吧,待我向皇上奏过之后,再行定夺。”
卢象升站起身来,也不向任何人打招呼,抽身就走。
大踏步走出室外。
……
回到自己的公馆里,卢象升只觉得胸中似有烈火在焚烧,又热又躁,他端起一杯茶水,“咕嘟嘟”地一气灌下去,然后把杯子“叭”地摔在地上。
细瓷杯杯摔得碎成几十片。
完了……局势完了……国家完了!!
一行眼泪,从眼角滚下。
仰天长叹一声。
……
这时,屋门一响,进来一个人。
这人是卢象升手下的参议,名叫姚太冲,足智多谋,文武兼备,很受卢象升的器重。
“大人,”
姚太冲朝卢象升拱手施礼,神情严肃。
“太冲,有事么?”
“大人,有要紧事,据我获悉的消息,高起潜和曹化淳他们,正在撺掇皇上,寻求向清兵议和。”
“啊?”卢象升瞪起眼睛,“这事儿,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此事由高起潜初谋,他们派了个名叫‘褚若吉’的算命瞎子,秘密取道出关,去向清兵联络,这个褚若吉虽然眼盲,却经常在关内关外走动,绰号褚铁口,很有名望,能说会道,他眼下身负秘密使命,正在前往赫图阿拉的途中。”
“那……”卢象升攥起拳头,“太冲,派人把这个瞎子杀了。”
“我已经派人跟踪查找。”
“太好了。”
“另外,大人,江湖上有不少有正义感的草莽豪杰,也正在追踪寻找这个算命瞎子,他们受过清兵祸害,对所谓‘议和’恨之入骨,这些人下达了‘江湖追杀令’,发动黑白两道一起截杀褚若吉。”
“好,民间人士,懂大是大非,有正义感,很是难得。”卢象升频频点头。
他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高起潜、杨嗣昌……这些高官厚禄之人,竟然还没有民间草莽懂得事理,这真让人无语。
国家的悲哀。
……
与此同时,曹化淳回到东厂。
他怒气冲冲,脸上罩着一层严霜,眼睛里放着一股毒光。
手下的番役、掌班之类瞧他这副样子,莫不战战兢兢。
坐到那把高台上的雕花红木椅,曹化淳高高地翘起二郎腿,冷冷地下达了一道命令:
“立刻秘密告知宋典他们,尽快搜集卢象升的证据,诬他个私通流寇的罪名,把这个目空一切的家伙,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弄到监狱里去。让他尝尝烙铁到底是不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