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陈亡国了。
曾经雄霸江南三十余年的泱泱大国,在短短的三个月间沦为先朝。隋朝的大军闪电般攻下了它的帝都建康,跳井躲藏的陈叔宝被隋人抓出后,不得不亲自写信招抚仍在上江抗隋的各路将帅。当时各城陈军流泪解甲丢枪,大哭三天后,全部纳入了大隋帝国的麾下。
至时中国一统,近两百年的纷乱过后,这块四方碎裂的大地终于再次并拢为一家沃土。分散的力量得以重聚,汉人的势力达到了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巅峰。南陈覆亡的消息遍传天下,一时间四方众国震惊,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发现,这个新生的中土国度,已经强大到他们不得不俯首称臣。
称霸漠北的汗国再不敢如过去那般肆意妄为,佗钵所言的“但使我在南两儿常孝,何忧于贫”中的“两儿”,似乎在冥冥中正逐渐变成他们自己。经年的对峙消耗着被金山分隔的汗国的实力,一分为二的国家东西间纷乱不断,曾经能震颤南方朝廷的突厥铁骑,在大隋成立后的寥寥数年间,好像慢慢失去了往日的声威。
这是大隋向消除北虏之患所迈出的第一步。不似从前的周和齐,隋朝在诞生之初就开始对这个北方的强敌加以钳制。开皇初年的突厥曾坐食南方两旧国数年,正值鼎盛之势,它的疆土西达咸海、东抵大兴安岭,拥有百万雄兵。这样一个剽悍的北国足以让新生的大隋颤抖,事实也确是如此,饱受北虏侵袭之苦的杨坚为此深忧不堪,他北固长城加强边防,却收效甚微。直到一个名为长孙晟的人出现,才彻底改变了这种局势。
深知突厥人情的长孙晟献合弱离强之法,成功的离间了掌有大权的诸家可汗。愈渐加深的猜忌终于在两年后爆发,在沙钵略可汗和阿波可汗分败与白道和高越原的隋军后,疑心成魔的沙钵略对阿波的牙帐大肆抢杀,还军无处的阿波西投达头可汗。自此突厥内部彻底决裂,战火纷乱不止,双方以金山为界,号称东、西突厥。
如今的北虏已奈何不了大隋,他们的可汗甚至互相争夺成为大隋帝国的女婿。但身为帝王的杨坚却忧虑愈深,他担忧的并不是突厥的铁骑,而是一个隐藏在层层黑幕下的组织。这个组织的名字是:奚朝。
李暮统治下的奚朝迎来了空前的鼎盛,这个鲜卑血统的女人并不似那些思维简单的突厥人,她谋略极深、善弄政权,毫不费力便将奚朝众人制得服服帖帖。她散播恐惧,利用恐惧的力量,恐惧带来的黑暗让奚朝不断成长,它从内斗的旧伤中迅速的恢复,转眼间再次称霸天下。
日趋强大的奚朝对林构成了致死的威胁。李暮掌权后的十余年,奚朝报复性的对林展开了近乎疯狂的进攻,它不择手段摧毁林的势力,屠戮林中众人,弱势的林只能被动抵抗。这个新生的秘党在诞生之初便陷入了火海,在陈玄的带领下,林艰难的抗住了奚朝一轮又一轮的猛攻,却几乎在这血腥的对抗中覆亡。
奚朝最后用出的暗杀一法把林逼上了绝路。如今的林已不及从前的十分之一,根本不可能与奚朝正面抗衡,却也丝毫无法阻止奚朝杀手鬼魅般的行动。在严宗盛北上行刺无讯后,身处绝境的林不得不做出最终的决定:陈玄孤身前往高丽说服璐返回奚朝,而严林,则率领林中最后的战士坚守到北方的捷讯传来。
南征的得胜之师已经归来,陈玄仍然音讯皆无。
胜利的喜悦被担忧冲淡,凯旋的将士们不知道他们的帝王为什么在庆功宴上笑得那么勉强。他们也不会知道,就在大军班师还朝的前一晚,林的中流砥柱、严家的主人严林,死在了奚朝的刀下。
严林的人头被高挂在突厥使臣居住的馆驿之顶,那些奚朝的杀手如此挑衅的做法,似乎满是对林甚至大隋王朝的不屑。
归国的严霜在埋葬叔父后接替了他的位置,她是严家公认的最具实力的接班人,由她号令整个严家顺理成章。但严林的死似乎正是因为她,她执拗的劝说严林,将本已残存不全的林分出一部分前往南陈。迫于安赐一众人的重压,严林应允了她的要求,他拆散牢固的防御铸成利剑,自己却成为了铸剑时燃烧的炭火,化为一片灰烬。
忧心忡忡的杨坚不断召来林中众人商讨对策,虽然一切早已在陈玄临走时安排妥当,但煎熬的等待和严林的死无时无刻不在削弱杨坚的信心。他曾坚定的认为,林已经达到空前的顶峰,殊不知在真正的奚朝面前,林只是一个无还手之力的孩子。当他意识到这一切时,他试图通过钳制突厥来打压奚朝,却根本无济于事。
陈玄说得没错,这不是军队能解决的问题。秘党的斗争,只能用秘党的手段来终结。
杨坚清楚奚朝为什么会对林如此大动干戈,准确的说,坐拥崟主之位的李暮才是真正动戈的那个人。他曾用张栋之子冒充杨奂骗过了李暮,虽然李暮后来的报复被他化解,但他知道,像李暮这般歹毒的小人,绝不会揣着仇怨善罢甘休。
这一劫,林是否能挺过,似乎已成了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