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心慈走得很慢,刚刚做成的绸缎纱衣在阳光上流淌着丝丝缕缕的光,手腕的位置微微上卷,露出如玉的手背,袖笼处掐着层层叠叠的袖纱,肩膀的位置绣着一只若隐若现的蝴蝶。
下摆的脚踝处绘着是层层叠叠的牡丹,密集炫目,一直延伸到腰际,戛然而止,腰部由一条素净的腰带系着,隔开繁杂的裙摆与素净的上身,修长的腰身往上,只有一直若隐若现的蝴蝶,却衬的花更美,人更艳,成妖成精不可方物。
穿的人未必这么觉得,走的漫不经心,没什么精神,懒散的像要流淌到地上装死。
张嚒嚒急的脸色难看。
凝六堂的人压着一众葳蕤院的下人在后面慢慢的跟着,跟的都焦躁了,可谁也不敢超过去!
项心慈折下一片美人蕉,不太甘愿的遮自己头上,打个人而已,就近不好吗!偏偏要弄到凝六堂,不知道老太婆图什么:“你,过来给我举着。”
“七小姐——”
项心慈悠悠的看过去:“你想来?”
张嚒嚒闭嘴,让那人过去,何必呢,七小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惹了能有什么好下场。
秦姑姑等人为小姐捏把汗,这是又将凝六堂得罪了。
项心慈没觉得什么,出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拐过弯,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色,才想起,她已经好些年没有进过正堂了。
前生是没有必要,老太婆被她气的下不了床,她也懒得再来应付她。
今生,是老太婆早已不让她出现在人前,她也不去凝六堂外表那个孝心,有功夫不如早晨多睡会。
如今想想也是,去的勤快了,遇到叔叔伯伯什么的,多尴尬。
毕竟谁没有照顾过她母亲的生意,再忆苦思个甜,是挺不好看的。
何况,项心慈还琢磨过,当初她母亲是想找谁做金盆洗手后幕后的金主的?是二伯还是大伯,都是有可能的,毕竟以她母亲的级别,能庇护住她的也就这么几位,再不然老国公,都是有可能的……
张嚒嚒实在忍不住了:“七小姐,您已经一刻钟没有挪地方了。”
项心慈‘恍然大悟’,手臂软绵绵的抬起,忧伤的抚着旁边的柱子,眼眸中蕴藏着无尽的思绪,欲哭未哭,可怜可爱:“多谢嚒嚒提点,怪我太想念祖母,踌躇不前了……”悲伤的真心实意。
众人闻言,也才想起这位伤心的七小姐已经半年多没有见祖母了。谁家正经的姑娘有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可七姑娘不但不怨恨,还睹物思人,怎能不让人感伤。
张嚒嚒闻言也不禁心生感慨,为自己刚才的小人之心有些愧疚,七小姐才十四岁,又一直在府里长大,到底还是孩子,长久不见祖母,如今突然被这么多人带走,她会害怕会踌躇也是应该,怎么能是故意拖延。
张嚒嚒暂且放下对七小姐容貌的成见,忍不住上前:“七小姐勿担忧,没事的。”
“不敢耽误嚒嚒时间,我们走吧……”
……
项心慈的时间卡的非常准,她刚诚惶诚恐的跪在凝六堂的院子里。
项五爷一阵风冲了进来,衣衫滚动,脚步稳健,他没有看地上跪着的女儿,径自向正堂而去,快行至台阶的时候,突然停下,回头。
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看向跪在石路上的人。
项心慈立即眼珠一转,再一转,给父亲表演旋转眼珠:好看不,好看不。
项承甩袖进去,留下一句:“先不要动手。”
转瞬,项心慈诚惶诚恐的跪在原地,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仿佛一只满怀期待走来,却被告知惨遭遗弃的孩子。
蒙户都忍不住心生同情,七小姐也是一片赤子之心啊。
张嚒嚒心生忧虑,她已经半年多没见七小姐了,这七小姐如今……难怪江小侯爷会,哎……
……
“娘这是在干什么,怪小七出去了!那不如怪孩儿当初决意生下她!”项承贵在地上,目光坚定,背脊挺直!眉目如刻!
“你这是干什么!”项老夫人看到爱子,心都要骗过去了,急忙下来扶儿子,她这个小儿子什么都好,没有不好的,都是被那两个东西拖累的……“你先别嚷,我这不是也没有怎么样,打她房里几个下人而已,总要给二房看看吧。”
项承不动:“下人随便打了,小七的面子往哪里放!”
“——你怎么就不懂呢,你二嫂的面子就好看!”
“那与小七有什么关系!”
“浑,我这不是堵她的嘴,回头你再给她寻几个用的趁手的丫鬟婆子不就好了。”那个秦姑姑是一定要打死的,早看她不顺眼了。
项承觉得他看起来像傻的:“孩儿觉得母亲还是不要拿葳蕤院的丫鬟婆子做人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