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无法理解,裴范先怎么还能如此高兴。
他被裴家赶出门,这些年来这个家可以说是门可罗雀,穷的叮当响,就算是他这个厚脸皮,打算上门的时候,心里也有点别扭。
难道,这就是能攀上太子之人的气魄吗?
裴炎当即决定要向他学习。
“我侄儿康复了,当叔叔的哪能不过来探望?”
“怎么样,这两天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吧!”
“那倒没有,阿叔是第一个客人。”
裴炎暗喜,看来,这世上像他这样有眼光的人也不多。
“你看看,这下你该知道谁是真心对你好了吧。”
范先笑笑,总觉得老裴笑的实在肉麻,似乎有拉拢之意。想到日后裴炎的种种神操作,范先就认为这条路行不通。
“好侄儿,这是送你的补品。”
裴炎打开一个布袋子,范先一愣,我去,还真有礼品!
范先纠结了,裴老贼的东西能收吗?
他这样一个资深老奸贼,抠门的要命,还能给他送礼,这肯定不是好兆头。
“阿叔实在是太客气了,阿叔是长辈,本来应该是侄儿经常去看你才是。”
“都是因为侄儿身子不济,一直才没有成行。”
裴炎扒开袋子的手,略停了停,他说要到谁家去?
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想到,景云观的张道长,出的平安符相当灵验,改天得去求一张。
“好侄儿,看看,这可是好东西啊!”
“补品!大补的!”
两人之间的桌案上,黑红的方块物体,都被裴炎摆放的整整齐齐。
范先瞧着那些黑褐色的,形状不规则的方块,陷入了沉思。
这是……什么东西?
山楂糕?
红糖?
“阿叔,这是……”
裴炎笑道:“这是补品,灵州特产鹿角胶,滋补身体,绝对的上等佳品。”
“阿叔告诉你,这东西在长安城里可不多见,以往都是进贡到宫里的,这还是守约上一次出征,到了灵州地界,专门找人采买的,送了我几包,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哩。”
守约是谁?
来到大唐,裴范先的耳朵里总共也没有听过几个人名,初听的这名号,思绪犹如浩渺烟尘之中的纤弱细线,根本找不到头绪。
想了半天,才终于把这字号和他所熟知的历史人物对上了号。
这不就是说的裴行俭吗!
裴行俭常年在外作战,所到之处,大多是边塞之地,确实有机会弄到鹿角胶。
裴炎这厮脸皮也太厚了,他不是一直和裴行俭不和吗?还给人家下过绊子,怎么还好意思收裴行俭带来的土特产。
“好侄儿你身子刚刚恢复,正是需要进补的时候,阿叔有好东西,自然要想着你。”
“小六,快收下,待会伺候你家郎君吃了。”
小六不情不愿的上前,耷拉着眼皮子,嘴巴也撅着。
范先点头示意,他也只得把鹿角胶好好的收起,放到一边。
这年头,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裴老贼这人,一向阴险狡诈,就算是今天不收礼,他也照样会给他挖坑。
裴炎很满意,今天来的匆忙,都到了西市坊门才想起,两手空空,一件像样的礼物都没带。
裴范先一个病秧子,虽然现在被狗屎运击中,包括裴炎在内的很多裴家人,也根本看不起他。
花钱是不可能花钱的,正好马车里有一袋鹿角胶,这还是上次下朝的时候,裴行俭送给他的。
裴炎一直把裴行俭当成是死敌,敌人送来的礼物,他连看都没看,就丢在一边。
这回倒是派上用场了。
裴范先和太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炎实在是好奇,八卦之心人皆有之,裴炎这样的学问人也不例外。对于他来说,热爱打听小道消息,也是职业病了。
起居舍人这个职位,说白了,就是记录皇帝及王公大臣言行的官员,那些宫廷秘闻,绯艳情事,几乎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无奈太子李弘也是个口风紧的人,只说让裴炎上门照应,却没有告诉他理由。
这几天把他痒痒的,是抓心挠肝。只能寄希望于病秧子了。
裴范先感觉,裴老奸的眼神特别的怪异,似乎有某种难言之隐。
“阿叔,有话就说。”
裴炎笑道:“不瞒你说,其实阿叔能过来看你,还是太子殿下指派的。殿下说了,你身子孱弱,需要人照应。裴家人大多数都靠不住,挑来选去才找到了我。”
裴老贼的脸皮厚度,再次让范先惊讶。
“殿下真是好眼光。”
“阿叔年纪轻轻,便位居台甫,能力超群,性情沉稳,想来,不出三年,位列三公应该不成问题。”
裴炎乐的嘴巴都歪了,他没想到,裴范先一个病秧子,足不出户好多年,竟然能有这样好的眼力。
顿时老怀安慰,感动的一塌糊涂。
“范先,你就放心好了,以后,有阿叔照应你,你的前途绝对是一片光明!”
这里面似乎出了点问题,裴炎今天过来,应该是来攀附裴范先这个太子面前的新贵的。
可不知不觉之中,他却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裴范先的大腿,想要给他遮风挡雨了。
范先感觉,裴老贼是有点神经错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