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的皇宫之中,灯火一盏一盏的亮起,却是嘉靖皇帝子时练功,此刻收功了。而西苑的一切都要按着嘉靖皇帝的时间表来。所以此刻虽然是深夜之中,但大小太监宫女都精神抖擞的伺候。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官员,面色沉静如水,一身锦衣卫的飞鱼袍,按着绣春刀,前面有随从打着灯笼,踩着昏暗的灯光,走在西苑的长廊之上。
黄锦远远的见了,立即说道:“陆大人,你来了。皇爷已经收功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嘉靖皇帝的奶兄弟。
陆炳与黄锦都是安陆旧人,两人关系不错。陆炳说道:“有劳黄公公通报一声。”
一声通报之后,立即传来了口谕。宣陆炳觐见。
陆炳进了万寿宫中。
嘉靖依旧是万年不变的一身道袍,宽袍大袖,再加上万寿宫之中,各种香气青烟,简直让人质疑是跑错了片场,分明是仙侠剧的布景,来到了历史剧之中。
嘉靖盘膝坐在蒲团之上,见陆炳进来行礼之后,缓缓的起身,捏着一根玉如意,撩开布幔,漫无目的的走在大殿之中,轻轻在一旁的云罄上敲击一声,说道:“文孚,何某人而今如何?”
陆炳亦步亦趋的跟在嘉靖后面,说道:“臣奉命将何大人下诏狱,锦衣卫的手段,都在何大人身上用了。只是何大人从未招供有人指使。说是他自己的意思。”
嘉靖轻轻一笑,说道:“何大人,文孚你很客气吗?”
陆炳说道:“臣不过是奉命而为,陛下没有要取他性命,臣自然不敢过度用刑,否则杀害大臣,又伤陛下之德,如果陛下觉得何大人罪该万死,臣自然不会留他过今晚。”
嘉靖说道:“文孚何须如此?当初在左顺门,你第一个上去,我岂能不知道。我不过说说而已。”
陆炳说道:“是臣想错了。”
陆炳行动之间,不见丝毫不对,但是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陆炳这些年的确变得心慈手软了。
在左顺门的时候,陆炳才十五岁,什么也不知道,从小跟着嘉靖长大的人陆炳,自然将嘉靖的命令当做金科玉律,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当年左顺门世间,杨慎带着大臣,喊出:“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那岂是一下子将嘉靖都镇住了,满朝上下无不悚然。
对嘉靖来说,根本就是一场政治逼宫。
嘉靖当时让锦衣卫采取行动,但是锦衣卫上下都被吓住了,很多人都不敢乱来。毕竟当初嘉靖还是幼主,还不能尽收内外之心,一旦动手,嘉靖一旦退缩了,他们就要成为替罪羊了。
是陆炳第一个冲出去,第一杖打在杨慎身上,见有人带头,后面的锦衣卫才敢动。
那个时候陆炳才十五岁。
但是而今陆炳已经三十六岁了。
二十年间爬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从大礼仪一路走过来,陆炳作为嘉靖最信赖的刀,手下也有不少文武的性命。而今这柄刀却有些顿了。
不是别的,就是因为见识过太多事情,陆炳不得不思考一件事情,那就是历代锦衣卫指挥使,几乎没有什么好下场,他能例外吗?
所以这才在很多时候,都手下留情。没有嘉靖的命令,从不取人性命。
对于这些嘉靖也明白,不过毕竟是从小的关系。嘉靖也不过是敲打一二,也没有做什么处置,毕竟能得到嘉靖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而陆炳是其中一个。
嘉靖说道:“以你之见,何维柏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陆炳说道:“以臣之见,何维柏在言语之中对夏阁老也有诸多鄙夷之处,他自视甚高,应该不是夏阁老能够指使的。”
嘉靖说道:“何维柏的确是硬骨头,那么他弹劾严嵩的是真是假?”
陆炳说道:“有些是确有其事,但是有些仅仅是风传而已。”
嘉靖对此并不奇怪,严嵩德性,嘉靖不知道才是奇怪的,不过嘉靖不在乎这些。贪污很多时候仅仅是小节而已。
嘉靖说道:“陆炳,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陆炳说道:“臣不敢妄言。”
嘉靖说道:“既然何维柏没有人指使,就放了他,让他回乡读书吧。”何维柏回乡读书,标志着一场纷争,嘉靖已经做出了处置,大抵是各打五十大板,维持现有朝廷格局不变。
陆炳从宫中回来之后,只觉得浑身湿透。细细思索今日种种言行,然后开始批阅公私文书,其中就有陆焕一封书信,写得是关于周梦臣的事情,请兄长照顾一二。
陆炳看了一眼就扔到一边去了,而今风波恶,那有心思关心芝麻绿豆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