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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心易改,情难决

杨朝夕一声惊呼,却是崔琬抽剑挥下,将他襕袍后摆劈成两块,在奔逃形成的迅风鼓荡下,形如燕尾。

覃清见崔琬出剑便斩、也是一惊,忙上去夺下崔琬佩剑,劝道:“崔师姊,我相信冲灵子师兄。若昨晚不是他追回罗师姊、又帮她将衣物穿好,再被那么多的乾道和不良卫看见,岂不是更加受辱?”

崔琬收剑入鞘、面色稍缓:“冲灵子,那你须好好解释,为什么这轻功、女子便学不得?”

杨朝夕抱拳服输道:“是我顾虑太多。人人皆可学,女子更加可以。过了这几日,咱们便寻一处池潭,我手把手教你们。”

中途小小插曲,并未伤和气,方七斗、唐娟看着三人吵嚷打闹,倒觉颇为有趣。五人一路向北,过了新中桥,又折向东面的铜驼坊,不到一炷香,便进了方家宅院。

方宅布局依旧,进门便是高大的崇屏。前院庭树又高大茂盛了许多,檐瓦上的无根草、比五年前也多了不少。

方七斗召来管家,将杨朝夕、崔琬、覃清安排在了前院客房。又嘱咐厨下另做三份斋饭、稍后送到客房,才携了唐娟的手,回了内院东厢房。

是夜,杨朝夕通宵未睡,而是趺坐在榻、行功练气,待到次日清晨,反而更加意念清明、神采奕奕。已经触摸到那道突破的门槛,只需寻一处清净之所、闭关行功,一鼓作气,便可水到渠成。只不过,近来诸多事情、一件件从心头碾过,尚不能平静下来罢了。

次日晨起,五人吃完早斋,当天行程便有了定计。考虑到目前所知、尚有遗漏,杨朝夕决定去拜访一次弘道观观主尉迟渊。作为弘道观弟子的方七斗、自然相伴随行,正好探望师傅和一众师兄弟。

五年前,公孙玄同与尉迟渊割袍断义之事,道门中人皆知,两观弟子也几乎断绝了往来。杨朝夕道籍虽在、但已脱出上清观,此番拜访尉迟观主,便不用担心背上“欺师灭祖”的恶名。

从铜驼坊出发,去往弘道观所在的修文坊,有十余里脚程。杨朝夕与方七斗俱穿着常服,头上黑色幞头,与街上行人一般无二。

两人边走边聊,从太微宫初识、弘道观做客、到众人营救被掳的杨朝夕,再到客居麟迹观、北市为娘亲解围,直到后来方七斗俘获芳心、娶回唐娟……竟渐渐有了些沧桑变幻、往事难追的感慨。

“…

…所以,从那日你和唐师姊送过我和娘亲,一起返回洛阳时,事情便有了转机。可是后来,你又使了什么卑劣手段,才将唐师姊骗到手的呢?”杨朝夕揶揄道。

“杨师弟,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说话尽可文雅些嘛!手段自然是有的,不过我对娟妹可是一片赤诚、忠贞不渝、天地可鉴!便是指天为誓,也不用担心遭雷劈……”方七斗笑着回应,却也不怕与他剖明心迹。

“唐师姊出自唐门,这倒是始料未及。若不是方师兄你提及,我还全然不知、自己和真正的江湖宗门,居然这么接近!”杨朝夕感慨道。

“可惜,洛阳唐氏只是旁枝,仅精通机关术一项,蓟州之乱后,也只剩下她这么一个孤女了。若非当年佟观主相救,娟妹也必活不到今日。”方七斗也是少见地严肃起来,“后来我曾提议,带她去益州一带认祖归宗,却被她拒绝了。”

“这又是为何?”杨朝夕问道。

“娟妹说,唐门虽是大族,但不肯依附朝廷,历来便遭公门忌惮和排挤。且唐门武技、暗杀、用毒、机关、阵法等诸术皆通,行事亦正亦邪,便是江湖中人,也大都敬而远之。所以认祖归宗,未必便是好事。”

方七斗解释道。对于江湖绿林的规矩,他们方氏一族,也是颇为熟稔。

只是方氏一族,多与当地公门交游往来,且时常提供臂助,可以说是以幕僚的身份、游离在庙堂和江湖之间。所以,方氏族人无论是科举、务农、从军、修道、经商,都会得到一地公门的庇护。

“在你府中做客,还发现一桩趣事。”杨朝夕转过话题,抬头笑道,“令郎定名‘子建’,直取‘七步成诗’曹子建的名字,一定是你的主意吧?”

“那是自然!惊才绝艳如我,已是‘七斗’之才。我儿日后必青出于蓝、超越曹子建‘八斗之才’。借他名号一用,却也不算辱没了他!”

方七斗将头昂起、眼高于顶,自有一种睥睨群儒的傲然之气。恍惚间,杨朝夕又看到了当初那个、玩世不恭的方七斗。

“方子建,日后必出将入相。作为长辈,我杨朝夕与有荣焉!”杨朝夕听罢,笑意更浓,却唯有拱手拜服而已。

方七斗双眼眯起、做出十分受用的表情:“倒是杨师弟你,心里做好决定了么?”

“什么决定?”杨朝夕满脸狐疑。

“崔师妹和覃师妹,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你预备选哪个?还是贪心不足、想坐拥齐人之福?”方七斗笑容深沉、开门见山。

杨朝夕自与崔琬、覃清两人重逢,其实一直在躲避这类想法。心中旧伤未愈,偶尔夜间发梦,还会有自己和关林儿的一些过往,甚至还有……羞于启齿的一些妄想。

此时话题被方七斗摆上台面,便不得不开始思考、甚至取舍:

崔琬与他,可以说不打不相识,当初的两度交手并不愉快、却记忆尤深。而当时光沉淀下杂质,余下的、便只剩清澈的温暖。有这份温暖,崔琬在自己心中、分量便要更重一些。

覃清当时尚幼,只一味缠着他学剑法,后来赠过他一只香囊、三粒金豆。金豆还在,香囊早不知所踪,此外没有太多记忆。只是如今她那酷似关林儿的相貌,终究令他心意难平。

方七斗见他竟久久不语,以为只是避而不答,便不再追问。岔开话头道:“修文坊就在前面,这个时候、师傅应该已在演武场上了。”

杨朝夕沉沉“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声调有些自嘲。

心中百味翻涌:像我这样、自命不凡的人,还能不能再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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