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辍见纠集的人马皆不中用,只好将手中陌刀抡出圆弧,色厉内荏地向杨朝夕靠过去。杨朝夕正要再补一脚、彻底解决掉这只讨人嫌的苍蝇,突然感觉身后一双玉手、将他拨开了一些,露出整个身形来。
王辍手中陌刀忽然顿住,眼睛瞪地滚圆。崔琬宝髻散开,一袭青丝如瀑,顺肩而下。玉颜上丹唇似火、媚眼如丝,一股香糯的气息散发开来,刺激着王辍的每根神经。
乌合之众们也纷纷停止了谩骂,一齐看向裙衫不整的女子,哪里还猜不明白、刚才房中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将同情的目光,转而投向面色呆滞的王辍。
王辍呆立了片刻,陡然扔下横刀、双手捂脸,大叫一声,奔出了客房之外。
一群乌合之众见王辍逃跑、顿时丢了主心骨,纷纷丢盔弃甲,四散逃离。眨眼工夫,一个不剩。
杨朝夕偷偷看了眼崔琬,心中苦笑:这下可好,本来没做什么,反被王辍一干人捉了个正着!真是黄泥掉入裈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杨朝夕见人已跑光,赶忙将门关好:“琬儿,这王辍起了误会,必然四处嚷嚷。估计用不了多久,崔世伯便该差人来捉拿我了。”
崔琬泪痕未干,冷哼一声,却不理他。过了半晌,才幽幽道:“冲灵子,你果真如此讨厌我吗……如今误会已生,我的清誉便毁在你手上了。既然我爹爹必然大怒,倒不如你……一不做二不休……”
崔琬说完,从身后慢慢抱住杨朝夕。见他没有拒绝,又拽起他手臂,牵入了屏风、一起倒在榻上。方才草草披上的襦衫和裙子,重又褪了下来,女子绵软的身体,开始靠向一旁健硕的身躯。
杨朝夕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仿佛一个提线木偶,被她牵入屏风、牵至榻前。身上幞头、襕袍、皂靴、缺胯衫等,被一件件除下,扔在一旁。
待她温热的身体靠上来,自己身体某处、自然而然地起了反应。脑中的最后那丝清明,开始被燥热一点点取代……这样下去,怕是要铸成大错……
“咚!咚咚!”极为克制的叩门声,均匀响起。如同一道警钟,将两人即将失控的状
态、从悬崖边缘拽了回来。
崔琬面色潮红、喘息急促,身体都微微发烫起来,被敲门声一惊,连忙缩回锦被中。方才情不自禁的大胆,此刻全变成了手足无措的慌张。
杨朝夕则如蒙大赦,下裈撑起的营帐、仿佛被浇上了冷水,业火顿熄,后怕不已。对着身侧一团锦被、吞吞吐吐道:“我、我去……看看,你不要、出来。不会……是你爹吧?”
锦被不答。杨朝夕叫了声“稍待”,便迅速穿戴好,装作若无其事地过去开门。开门一看,却是老管家崔大,手中捧着只红漆木匣,看上去颇为沉重。
杨朝夕知道,这便是上午议事之时、家主崔曒许诺的谢仪。可见方才之事,尚未来得及传入崔曒耳中。否则此刻送来的,怕该是三尺白绫、或一壶鸩酒,再辅以杜箫客与宗万雄两名武夫,一齐送他上路。
杨朝夕抱拳躬身、先表了谢意,才恭敬接下这份赏赐。钱财虽是身外之物,可是行走江湖、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有了这些银钱,今后一段时日、便不用为衣食住行的问题发愁了。
送走了崔大,杨朝夕将红漆木匣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二两一枚的银铤,足足三十枚、合计六十银子。静静地躺在木匣中,泛着暗哑乌光。
“冲……冲灵子,何人叩门?”一个闷闷的女声,隔着锦被、从屏风内传出,却是崔琬。此刻的她依旧羞臊不已,不敢直面杨朝夕。
“崔大过来了,家主赏赐了银子,足有六十两。崔世伯好大气的手笔!”杨朝夕坦然道。
“那你……拿了银钱、准备做什么呢?”崔琬依旧闷闷地发问道。心中却在盘算,是要他送自己一盒胭脂、还是一副钗钿……
“昨夜救你时,那浪荡子元季能也被人掳走了。家主担心元载查到崔府这边,叫我和不经禅师出府避避风头。既然银钱已足,我这便打点一下、即刻离开。”杨朝夕如实答道。
“你要走了吗?”崔琬的声音陡然清晰了许多,却夹着浓浓不舍。
“本来可以缓上半日。只是方才……那事,待崔世伯知晓,我便想走、也不容易了。”杨朝夕心绪复杂道。尽管自己对崔琬,尚没有那般浓烈的情愫,但方才毕竟肌肤相亲……作为男儿汉,似乎是该负些责任的。
崔琬听罢,半晌没有声音。杨朝夕觉得奇怪,忍不住起身、转入屏风后一看:却见崔琬朱唇轻咬、粉泪盈腮,梨花带雨的样子,着实惹人怜惜。
果然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杨朝夕此时心中,便也跟着涌起一股沉郁缠绵之意。心中甚至冒出一个荒诞想法:自己捧着六十两银铤,去向家主崔曒负荆请罪,然后恳求他将崔琬许配给他……
但是理智告诉他:负荆请罪,无异于自投罗网!崔曒甚至不用徇私枉法,盛朝律令中单是“仆从奸主”一条,便能把自己做成“阉人”。至于求娶崔琬,更是痴人说梦!盛朝律令中有“良贱不婚”的明文,除非自己脱了道籍、考取功名,才能勉强让崔曒多看一眼。否则连通婚资格都不具备。
一番思虑,杨朝夕才发现:两人间的差距,竟比当初预想过的、还要大得多!崔琬其实早到了婚配年纪,而以自己目前身份与境遇,想娶崔琬,难于登天。
杨朝夕默默上前、满怀歉意,抱了抱崔琬光洁滑腻的双肩。才将几件换洗的衣袍打入包袱、斜挎在肩:“琬儿,你待我情深义重,杨某人铭记于胸。我一介白丁、身无长物,兼是中人之资,实难高攀!佳人之意……怕只能辜负了。”
崔琬徒然地看着杨朝夕打点包袱,泪珠一颗一颗滚落在榻。一如当初他离开麟迹观时,自己躲在廊柱后、偷偷目送他离去一般。
待他说完那番话,转身离开的一刹,崔琬猛然抱住他、泪如雨下:“冲……杨朝夕,我等你……我们还有一场剑、没来得及比……”
杨朝夕伫立片刻,点了点头。终于还是携了行囊与剑,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