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九道这才收摄怒意,不耐烦道:“快说!快说!莫误了本差捉鬼!”
“钟前辈!你既能收走那虎妖化身,可有妙法、能制服虎妖真身?”杨朝夕恳切道。
“我钟某专司捉鬼,那虎妖却是活物,我能有什么法子!”钟九道脸上现出浮躁之色。
“但前辈收了它一道化身,它若过来寻仇、迁怒我等道门中人。我等岂不是也要枉死?”杨朝夕急道。
“若是这样……因果便是由我而起,确实有些不妥……也罢!我钟某便答应出手一回,将那虎妖驱走。”钟九道扬了扬浓密的胡须,“只是往后,若无鬼物,休再唤我!不然,钟某便拘了你魂魄、回去交差!”
杨朝夕战战兢兢、拱手作揖:“小道先谢过钟前辈!”举头再看时,钟九道的身影早不知所踪,想来是去别处捉鬼去了。
太微宫中,玄元庙旁某处院落,巨大的银杏古木,枝叶参天。茂盛的枝条和数不尽的扇形小叶、将整个院落遮在树荫之下,许多鸟雀在其间鸣啭。
院落正堂,博山炉中沉香袅袅,令人烦恼顿消。太微宫使王缙、河南尹萧璟,分宾主坐于上首,正不徐不疾地呷着春茶。
河南府少尹陈望庐、洛城行营致果校尉谭令德、灵真禅师、太祝洪治业等人坐在下首。景云观观主施孝仁、龙兴观观主林云波、通玄观观主曲炳玉、福唐观观主黄临泉四人无座,皆立在下首附近,恭身聆听。
太微宫使王缙痛声道:“诸位,自大历五年春,我太微宫上奏天
听、下顺民意,与河南尹萧公殚精竭虑、促成河道疏浚一事,至今已是四载。其间疏通河渠近百里,使得漕运通畅、物阜民丰,城中官民无不称颂。
然自今春以来,竟有宵小之徒、散播谣言,诬我等四载所为,只为求什么‘如水剑’!更将此剑附会成一柄凝聚气数的绝世神兵,还大言不惭说、此剑今岁便能出世!以至于江湖绿林、三教九流之人,闻风而来、蚁聚通远渠,妄图夺剑。
如今朝中元相、都水监诸使,皆已知晓此事,已发来敕牒责问。故此请诸位前来,便是要商议出一条万全之策:既能保我公门威严不失,又可震慑别有用心之人。”
河南尹萧璟已年过六旬,鹤发初茂,童颜清癯,眼中神采不输青壮:
“齐国公所言,字字恳切。我二人食君之禄、忧君之事,受些闲言碎语,原是分所应当。奈何流言甚嚣尘上,竟有三人成虎之势!此事幸有元相压着。若圣人知晓、必然龙颜大怒!届时我等丢官事小,如河道疏浚这等惠利城邦之事、只怕要功亏一篑。”
“王宫使如何说,我等照做便是。”少尹陈望庐刚经历丧女之痛,心中只有“报仇”二字,对于这些官面上的说辞,委实提不起半点兴趣。
“既是宵小之辈搅风搅雨,听其煽动者、皆可视为同党。干脆尽数捉回,杀了便是!”谭令德一身戎装不怒自威,杀气腾腾道。
“下官赞同谭校尉之见!这些江湖游侠听风是雨、咸来啸聚,可见皆是贪婪、凶戾之人。下官斗胆建言,请谭校尉调拨步射队、横刀队两队兵募,围而歼之!若肯当场束手就降者、可从轻发落,凡是负隅顽抗者、就地格杀。”洪太祝一脸正气、随声附和道。
王缙微微颔首,看向默然而立的四位观主:“哦?洪治业,前日要你去请道门各观观主,为何只来了四人?还是你言语冲撞了各观道长?”
洪太祝面露难色,起身拱手道:“皆已登门拜访!只是、只是各观观主,要么闭关不见,要么称病不出,下官总不好动手将他们一个个都捆来吧?”
洪太祝说罢,堂中众人无不莞尔。
王缙也微笑摆手道:“坐下说话。也罢!如今洛阳道门中多是闲云野鹤、不必理会他们。但今日亲身而至的四位道长,皆是识大体、顾大局之人,不知对我方才所说之事、有何高见?不妨畅所欲言。”
景云观观主施孝仁早便等这一句,慨然上前道:“王宫使、萧大人俱是爱民如子、公而忘私之人。如此宵衣旰食、品性高洁,竟还被宵小之徒攻讦!贫道以为,当除恶务尽!”
龙兴观观主林云波眼珠一转,谄笑道:“若能围而歼之,自然甚好!但江湖游侠各负武技、若激起敌忾之心,行营兵募难免损伤。
古有晏子‘二桃杀三士’,不如先抛个香饵、诱使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再请谭校尉出兵,以‘聚众谋逆’之罪、尽数诛之,岂不省心省力?”
众人听罢,一时间神态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