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毕竟是偷听,他犹豫半晌,终究没敢向师父坦白。毕竟方才柳晓暮为替小蛮解围、已经现身出手,如果师父知道自己当时也在躲在横梁上,怎会猜不到其中关联?
这些倒还在其次,若师父得知自己已经与柳晓暮这样一只妖修结为道友,只怕会在一番痛心疾首后,将自己逐出门墙。
杨朝夕顾虑重重,颇感头大。只好决定将这些暂且搁下,聊点不这么沉重的话题:“师父,那年‘翠云丹会’,我恰在这麟迹观中养伤,未能见您一面。如今想来,依旧无比遗憾。
后来回到观中,看了《翠云丹会辑要》和《道门内丹说》,才真正对道门内丹修行之术,算有了一知半解。如今初入‘炼精化气’,尚有许多不明白之处,以至于近来修行难以寸进。师父可有什么关于内丹修行的经卷、可供弟子修习参详?”
李长源想了想道:“公孙道兄和吴天师合撰的《道门内丹说》,算是近百年来内丹之术的集大成者。以之为总纲,才不会误入歧途、甚至走火入魔。不过若论可供参详的经卷,倒有一人、叫做司马承祯,亦是道门上清派宗师,他所著《修身养气诀》《服气精义论》《形神坐忘论》,颇有可信服之处,明日为师便找来,供你一观。”
杨朝夕拱手低头道:“弟子谢过师父了。”
李长源忽而笑道:“昨日听公孙道兄说,你早先便已尽学‘公孙剑法’,又从《五圣千官图》中悟得裴旻剑意。如今剑术之精,已远超同辈之人。为师亦通剑法,他日有暇、先考较你一番。若颖悟足够,便将毕生修习的‘无为剑法’传授给你。”
杨朝夕双眸一亮:“真的吗?师父!当年随公孙观主学剑时,便听他说过,师
父的剑法还在他之上。当年他凭一把玄同剑、一身族传剑法,打遍河南道、未逢敌手。唯一一次吃亏,便是栽在了师父手上。尔后才与师父不打不相识,从此结为至交好友。”
李长源眉毛微蹙、旋即又笑起来:“确有此事。我都快记不清了,公孙道兄竟还对此念念不忘!可见荣辱相较之下,唯有耻辱更能叫人印象更深。不过,为师也是侥幸胜了一招半式。若是生死相搏,未必便是他的对手。”
杨朝夕又问道:“师父!前些时日我回杨柳山庄时,跟半山上结庐参禅的一个胡僧,学了手‘一苇渡江’的轻身功法。然而方才看师父身法、似乎更胜一筹,不知又是什么轻功绝技?”
李长源亦释然道:“方才见你腾跃、下落之姿,便觉有些眼熟。原来竟是不空和尚的成名绝技,你果然福缘不浅!为师这轻身功法叫‘逍遥御风’,乃是为师的师父罗浮真人所亲授。只不过如今你道功尚浅,还不能开始修习。”
杨朝夕心中骇然:这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恰好柳晓暮所使轻功,也叫“逍遥御风”,同样点明自己不能修习的原因、是修为不够。然而自己认识柳晓暮之事、尚属隐秘,便不好当面求证。一时间心头麻痒难忍……原来强忍好奇心的感觉,竟与强忍情欲一般、叫人难耐。
李长源以为他只是沮丧,便温言道:“倒也不必心急。以你之聪慧,短则三年、长则十年,必能入炼气化神境,届时再修习此功,也不算太迟。另外,听公孙道兄说,你最近在探查一桩案子的隐秘。不知可遇到什么困惑和难处?为师或可帮你解答。”
杨朝夕将几日来的收获、在心头迅速盘点了一番:如今无论是通远渠、武侯铺、祆祠,还是昨晚偶遇的太微宫“虎贲卫”,都有线索逐渐露头。自己要做的,无非是尽力搜集、然后条分缕析,形成更明晰合理的推测。
唯一不可预测的,便是那虎妖随时可能而至的报复。尽管钟九道前辈答应出手,不过、以他两度现身的速度,只怕道门和不良卫死伤大半、他才会姗姗来迟,一面降服虎妖,一面捉鬼收魂。而自己目前除了被动等待,竟毫无办法!
一念及此,杨朝夕便将自己查到的、关于虎妖的信息,详细与李长源说了,并直言不讳地道出了自己的担忧。提到钟九道前辈时,则一律以“神秘人”代替。
李长源也是眉头微皱,神色复杂道:“这虎妖的确是个大麻烦!不过、听你所言,它的品阶最多是炼气化神圆满,如今损失一道化身,实力只降不增。
道门、释门不乏降妖伏魔之法,所以,只要能说动道门、释门联手,纵然不能降服镇压,要重创并驱走虎妖、叫它不敢再来洛阳行凶,倒也不是太难。”
杨朝夕听出了关键所在:“那么,如今洛阳城中,又有谁能代表道门出面、去说动释门与道门联手?”
李长源表情略显郑重:“便是人称‘假道真禅’的弘道观观主尉迟渊。”
杨朝夕惊道:“竟然是尉迟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