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这些,杨朝夕已是满头大汗。又将剩下的一点梨花春、尽数倒在自己左手伤口处,强忍着疼痛清洗了一番,也用纱布一圈圈包好。
这时,伙计的叩门声再度响起,打开一看,一只大木盆放在门外,另有几只盛满井水的木桶。杨朝夕拱了拱手:“放这里吧!若井水不够、我再叫你。”
很快,一盆冰凉的井水已然就绪。杨朝夕轻呼了几遍小蛮的名字,甚至连胡名“莎伊拉·沃西”也呼了几遍。然而小蛮皆置之不理,依旧浑身滚烫、不断在榻上扭出奇怪的姿势。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知那妖冶女子阮菁菁用的什么毒药,竟能叫人神志迷乱、做出那么多令人费解的姿势……小蛮姑娘,事急从权!小道冒犯了啊!”杨朝夕一番思索后,终于做出决断,将小蛮从榻上揽起,缓缓放入冰凉的井水中。
暮光透入纱窗,将“地字捌號”客房内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色。
井水很快浸透小蛮的裙衫,丰盈浮凸的身躯、在橘色水面下隐现,竟透出几分圣洁之感,令人不忍亵渎!
“好……好凉!我们这是……在哪?”小蛮被冰凉的井水一激,意识很快恢复了几许清明。待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处境,又忆起方才自己做出的一些浮浪举止,不禁双颊生晕,久久抬不起头来。
“这是嘉善坊的一处馆舍。小蛮姑娘,你好些了没有?”杨朝夕听到小蛮惊呼的一瞬,已经将目光从木盆里挪开。迅速背过身去,脸上一阵热辣。
“似乎……好一些了。只是胸腹之中,依旧灼热……应当是那毒尚未祛除,只是被短暂压
制住了……”小蛮细细感应了一番周身,只觉体内的一团火、暂时被冰凉刺骨的井水所压制,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乐观。
“那该如何是好?!”杨朝夕背对小蛮,捶手顿足,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小蛮看着一丈外的他,不禁“噗嗤”轻笑:“你……你转过来说话吧!方才我神志不清,又那般……你都没有趁人之危,足见人品!此处既无外人,我一个外邦女子都不介意,你干嘛躲那么远?咯咯咯!怕我吃了你吗?”
方才放小蛮入盆时的情形,依旧在杨朝夕脑海里浮现,不由地面红耳赤,竟不敢转过身去看她。陡然间,被她几句夸赞、又听到“不介意”云云,心头阻障,陡然一空:
她一个女子,都能不拘小节,落落大方说出这番话来!我堂堂七尺之躯、却这般忸怩作态,当真要被江湖豪侠笑掉大牙。只要心中歹念不生、光明磊落,又有什么可羞惭的呢?
一念及此,他才转过身去,在木盆三尺外的月牙凳前坐下,笑道:“小蛮姑娘,方才你毒气攻心、所以行止反常,并非出自本心。我虽不是柳下惠,却也懂得些江湖道义,怎敢贸然轻薄姑娘。”
“照你所说,我是自己跳进的这木盆里咯?”小蛮毕竟少女心性,随口与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这……事急从权,小蛮姑娘勿怪!”杨朝夕微窘,连忙解释了一句。又提醒道,“你左肩刚敷了金创药,当心弄湿了纱布,伤口便不容易长好了。”
小蛮偏着头、灿然笑道:“杨公子还蛮细心的,小蛮遵命便是!”
两人说完这句,却半晌找不出新的话题,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且暧昧。杨朝夕几度回过头去,见小蛮一双硕大美眸、正顶着微漾的井水发呆,手中无聊地拨弄着一绺青丝,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杨朝夕忽道:“小蛮姑娘,这是方才你给的鱼符,掌柜已抄录,现下还你。你的胡名便叫‘莎伊拉·沃西’吗?在汉话中又作何解释?”
小蛮将身体又向井水下缩了缩,才道:“是呢!按照中土的习俗,‘沃西’是姓氏、意为俊美,‘莎伊拉’是名字、意为宾客,翻译成汉话,大概是‘仙女登门’的意思。咯咯!”
杨朝夕也觉颇有意思,不禁又笑道:“那你汉名‘小蛮’又是怎么取的?有姓氏吗?”
“因为我第一次在鹤殇酒肆献舞时,跳了曲《菩萨蛮》,那个刘掌柜便叫我‘小蛮’。后来别的胡姬姐妹也这般叫、就传开了,反而少有人知晓我的本名。姓氏嘛!还没有。不过盛朝国王姓李,我便随国姓、叫李小蛮好了!嘻嘻!”
小蛮谈性颇佳,将自己姓名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又顺便给自己定了一个汉姓,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双颊上的腮红、似乎也浓重了许多。
便在此时,粗暴的打门声响起,一道焦雷般的粗犷男声传入:“开门!武侯铺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