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娟忙又笑道:“不过说几句玩笑、你便要翻脸,不说也罢。”转头又看向众人,“下午这一番折腾,想来各位师兄弟都乏了。客房已着仆婢们收拾妥当,大伙儿都去歇息吧!杨兄弟这里、轮流有一两人照应便可。”
卓松焘忙道:“我和黄硕是师兄,理当先守着杨师弟。若有照应不到的,再来叨扰各位!”
覃清却红了眼眶、执拗道:“我不走!我要等冲灵子师兄醒来!”
唐娟一愣,苦笑道:“可是……覃师妹,毕竟男女有别,你又是未出阁的女子。若在这房中过夜,传扬出去、只怕会有闲言碎语……”
覃清泪光莹莹,在刚掌起的灯火映照下、尤为晶亮动人:“我不管……冲灵子师兄都伤成这般模样……我看着他、心里才安定些。”
唐娟又劝了几句,覃清只是油盐不进。黄硕忙劝解道:“唐师姊,我和卓师兄跟过来,便是我家观主不放心覃师妹一个人来此,才特意嘱咐我二人护持好她、免遭虎妖报复。她留在此处,我二人反而更放心些。”
便在此时,“乌鸡白凤丸”等物皆已取来。覃清不再理会众人,自顾自接下,小心翼翼化开丸药,才坐在榻前、一勺一勺将化开的药汤喂入杨朝夕口中。
唐娟叹了口气,只好携了婢女、与丘除安、赵三刀等人,各自回房歇息。
团月将满,薄云仿佛莲瓣、将月光掩在
后面,映出圣洁的辉光。几团鸟影掠过云团,留下一闪即逝的痕迹。夜已很深了。
客房内鼾声如雷,卓松焘与黄硕一人躺在一方圈椅上,呼呼大睡。口水顺着黄硕的嘴角流下、拉出长长的一道银线来,很快便坠入黑暗里。
覃清坐在月牙凳上,竟也伏在榻边、沉沉睡去。手边碗中还残留着一点药汤,在透窗而入的月辉下、反射出明亮光华。
这时榻上传来一句痛楚的呻吟,声音沙哑、不甚分明。覃清顿时惊醒,盯着嘴唇歙张的杨朝夕,明眸微颤、玉手掩口,竟是喜极而泣!却见杨朝夕迷迷糊糊、偶尔迸出一两句梦呓,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不知是因为身上的伤势、还是梦到了什么难过之事。
忽然“咚”的一声,那药碗和勺子俱是滚落榻下。抬眼再看时,杨朝夕一只缠满白纱的胳膊,已垂在了榻边,显然是他无意间将之打落。覃清心头一热,顾不得去捡那碗勺,伸臂去试杨朝夕的额头,触手却是一片滚烫!
碗勺落地的声音,自也惊醒了酣睡的卓松焘和黄硕两人,忙凑了上来、异口同声道:“杨师弟醒了?”
覃清先是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该是醒了。但他浑身发烫,怕是伤口受了风,有‘金创痉’之兆,所以才半昏半醒、说着胡话。先去请郎中来!看看有什么散风解痉的法子。”
黄硕应了一声,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榻上的杨朝夕,却陡然绽开双眸、直勾勾盯着覃清,瞳仁中焕发出别样的异彩:“林儿妹子!真的是你!夕哥哥心中很是想你……每日在观中修道习武、固然很好,却都不如你一笑有趣……我给你捉的松鼠、给你采的山花,你都喜欢么……夕哥哥这次回山、便是要向关世伯求亲,娶你过门……”
覃清脸上现出一抹娇羞。原来,就在被杨朝夕目光灼灼盯着她时,一只不安分的手臂、竟然捉住了她那双柔如无骨的玉手!
杨朝夕喋喋不休地说着、覃清也只好点头应着,面上的表情,先是由娇羞转为疑惑,渐渐又从疑惑转为苦涩,最后却又转为笑靥如花的模样。只是那笑中,显然带着晶莹欲滴的泪意。
房门响了,丘除安带着赵三刀和郎中赶了过来。
就在这时,原本温言软语的杨朝夕,忽然脸色骤变!竟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指着丘除安、满脸怒意道:“关虎儿!你们都瞒着我、都不肯告诉我,林儿妹子便要跟牛庞儿那厮成亲……咱们四个是磕过头、盟过誓的兄弟,你们怎可如此待我……”
卓松焘和黄硕见势不妙,早已将他按住。奈何杨朝夕怒目圆睁、蛮力奇大,几度要将两人甩开,好冲上去与丘除安拼命。
覃清避在榻旁,望着眼前这猝不及防的一幕,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立在那儿、默默饮泣。
丘除安一脸懵然、不明所以,众人更是面面相觑。一时间,客房中似乎只剩下杨朝夕嘶哑的咆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