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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偷得闲情几许

集英镇前往丁州府城的官道上。

刘睿影带着查缉司众人晃晃悠悠的走着。

说起来,这真是刘睿影来定西王域之后最悠闲的一次。

这条路,算上正在走的这趟,已是第四遍。

不长的时日,身边的同行之人,却也换了四拨。

他特意很早的上路,为的是能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在路上消磨。

倒春寒已经过去,这会儿温风如酒,吹在脸上颇有几分醉人之意。

刘睿影环顾四方,似乎是草原王庭方向的景色更加优美一些。

现在的草原,冰雪初开。

已经露出了大片大片的,鹅黄色的嫩绿草芽。

没有了马蹄奔跑之声的打扰,刘睿影甚至听到了潺潺流水之音。这是冰雪消融的征兆。

定西王域,少雨干旱,这雪水便如同金子一般珍贵。

路边已有星星点点早开的野花,散发幽香,林间的树木正在抽出新枝。

官道上行人往来不绝,毫无战乱之感。看来定西王与玄鸦军的到来,使得丁州百姓们各个都信心倍增。

可是再好的景,看多了也会乏。何况身旁的秦楼长还在不停的和自己说话,让刘睿影也是有些烦乱。

这家伙,像是个丁州的百事通。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没听说过的事儿。

大到定西王霍望曾经有过什么征伐或政策,小道丁州府城里哪一家人最惧内怕老婆,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单凭这一点,他倒确实是个合格的查缉司楼长。

但当刘睿影问起关于汤中松时,秦楼长却有些搪塞。言语之间颇为闪烁,似乎有什么隐情。

这顿时另刘睿影兴致缺缺,颇为堵闷,不由得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他们到达丁州府城时已经临近黄昏。

“秦楼长,这丁州府城内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刘睿影问道。

“这……不知刘省旗问的是何种地方?”

秦楼长斟酌了一番,开口确认道。

刘睿影一听秦楼长这般反问,便知道他会错意了……

“比如好吃的馆子,热闹的坊市之类的。”

“对了,丁州府城之内可有祥腾客栈?”

刘睿影突然问道。

不知怎么的,他却是对祥腾客栈有点不同的感情。

丁州府城内,自是会有祥腾客栈。

刘睿影让查缉司众人先行返回站楼,自己却是要去府城内的祥腾客栈转转。

秦楼长想要前去陪同,实则是想替刘睿影买单,也好再熟络熟络感情。

男人之间增长友谊的方式简单又直接。

你若于我同饮过一杯酒,那便已能算是聊得来的熟人。

你若于我酣畅淋漓,痛饮至中宵,那便已是我足够认可的朋友。

但只要二人互有大醉一次,说不得,这情谊可能要比很多夫妻还要深得多。

毕竟同床异梦者不知凡几,而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肯定比白头偕老的人多了不少。

刘睿影谢绝了秦楼长的好意,独自一人沿着街市走往祥腾客栈走去。

走着走着路过了琉光馆,路过了叶老鬼的宅子。

琉光馆已经闭了馆。

刘睿影本想敲敲叶老鬼的门,进去寒暄一番。

毕竟自己突破了伪地宗还全是听了他的教导。

两人虽是闲谈,却也已经有了师徒之实。

但想到叶老鬼那乖戾的脾气,伸出去的手不免又缩了回来。

上次在集英镇的祥腾客栈时,自己站在门口左顾右盼却是无人问津。没想到,这次刚往门口一站,就立马有位小二哥殷勤的跑出店门外来迎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穿着查缉司省旗的官服,不由得暗道一声失算。

自从那日当街杀人后,查缉司又与定西王、玄鸦军同行至集英镇。

这年头,就属这种故事传的最快。

也不算是捕风捉影吧,但却又没一个人能说的完全。都是你一句,我半段儿的拼凑拼凑。

每个人传出去前,再加点儿自己脑中想出来的,然后两片嘴皮子这么义蓬,就比那真金还真。

都说人言猛如虎……其实老虎并不可怕,用老虎和这些口毒心黑者作比,老虎反而更加可怜。

刘睿影在查缉司听过不少人因为虚无缥缈之事断送了名声清白,不得已只能一死来捍卫,岂不是更证明了这长舌比利剑更加害人性命?

事已至此,刘睿影也不知这丁州府城之将自己如何比作妖魔,只是觉得在落座之后,似乎连掌柜的打算盘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这位大人要点点儿什么?您要是头回来的话,不妨我给您推荐推荐?”

小二哥给刘睿影倒了一杯清茶问道。

“哦?你是如何得知我是初次来此?”

刘睿影有些诧异。

“嘿嘿……您这身衣服小的很是眼熟,而且您和那位大人,他……他长得不一样。”

小二哥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说道。

“看来这丁州府查缉司站楼,日子过得也是颇为潇洒……”

刘睿影在心里想到。

这次回到丁州府城,他可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公务完成的妥帖,修为也有十足的精进。

心情大好之余,随意甩出些银两。让小二为他置办一桌菜肴,而且特地嘱咐一定要一坛好酒

掌柜的亲自从后面抱出来一坛十五年的杏花酿,这可是丁州府城里鼎好的酒水了,要比其余的酒贵出十几倍不止。

这杏花酿,取材可是颇为讲究。

虽然定西王域杏树极多,杏花又开的早。

但这杏花酿所用的杏花,必是要见过雪的。

也就是那天刘睿影与霍望前往集英镇时,赶上的那场倒春寒一般。

见雪不落,经寒不萎。

唯有满足了这两重条件的,才能够用来做这杏花娘。

酿造之水也须得取自这场落雪之雪水。

由此才能保证口感最佳。

而天气之事,谁又能说得准?

因此这杏花酿,却是定西有钱有势之人趋之若鹜的宝贝。

由祥腾客栈的掌柜亲自抱来的酒,那可是不掺一颗水星儿的。

掌柜的并不言语,只是单手拍开封泥,给刘睿影倒酒。

单凭这一掌,刘睿影就看出这掌柜的不简单。

力道雄浑,隐而不发,张弛有度。不说开碑裂石,但一掌拍断个把人的脊椎骨却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浅浅的酒盏中,淡淡的酒汤里,静静的浮着一朵杏花。

他往那酒坛里一瞧,好家伙,用料真足!一坛酒竟是半坛子花瓣。

可这掌柜的,就这么抱着坛子往酒盏里倒酒,和一般的酒客无二,却是稳稳的只倒出了一朵杏花。

这不由得让刘睿影再度对这位掌柜和又高看了几分。

“这是在给我下马威呢……”

刘睿影暗自揣测道。

现在的他,却已不是刚到集英镇时那般懵懂而惺惺作态了,自是会根据旁人的言语动作揣摩出不少意味。

这身查缉司的省旗官衣,让祥腾客栈确实对自己重视了不少。

掌柜的亲自来上酒、倒酒是给自己面子,而单掌拍封泥,单花入酒盏,则是委婉的提醒自己即便是查缉司之人却也莫要在这祥腾客栈之中生事。

刘睿影本也没这许多心思,自己今日来此只是想放松放松,毕竟是难得又如此闲时,闲情。当下也不在意,只是觉得这祥腾客栈愈发有意思起来。

小二哥给他安排的菜色果然是不同寻常,竟是只有一道……

一只仔鸡,肥瘦均匀,拔毛仔细。

肉质纹理紧密,通体如白玉般细腻、温润。

刀工齐整,一块块码在盘子里,很是栩栩如生。

这样的食材处理才最显真功夫。

蒸煮不比爆炒,是连一点儿腥气都不能存的。

厨子害怕从后堂到桌前的这段路,散了香气,耽误了口感。竟是搬出了一台炉灶,在桌旁调配蘸料响油。

而后手腕一抖,“滋啦!”一声全都泼在了切好的鸡块上。

白肉配红油,淡黄色的鸡皮上又是几段青葱点缀。

末了,灭了炉膛,收起炒瓢,却是又拿出了一方案板,“哒哒哒”的剁了小半碗蒜蓉,又用几滴秋油,少许陈醋调制。

待小二把这碗蘸料往桌上一放,那厨子便微微的向刘睿影点头示意,而后又快步回到了后堂之中。

刘睿影夹起一块鸡肉,还特意选了盘底层的,图的是它饱蘸汤汁。

刘睿影本事不喜欢吃蒜的,但看到桌上摆放的精致小碗,想起方才厨子的精湛刀工,却觉得不蘸一点就有些对不起他似的。

一时间,竟是筷子夹着鸡肉陷入了两难。

不知不觉,一滴红油顺着筷子流到了自己的手腕处。

只听旁边有人“噗嗤”一声。

似是已经强忍了许久的笑意,此刻却是再也无法忍耐。

“小姐,你看那傻子……筷子上夹着一块肉而后就死盯着,难道是还要对这只鸡说句对不起吗?”

这声音却是糖炒栗子无疑。

不知何时,她与小姐赵茗茗也是来到了堂中用餐。

本来赵茗茗因为与断情人一战受了些轻伤,并不不想下楼。奈何祥腾客栈规矩森严,餐饭不得上楼。

糖炒栗子气不过正要和掌柜的吵起来时,赵茗茗却是自己下得楼来。

她不想让任何人因为自己而难堪。

糖炒栗子看到小姐拖着伤病之体下楼用饭,气的嘴撅的老高……甚至把手里一颗正要吃的糖炒栗子都扔出去砸在柜台之上。

而掌柜的却是毫不在乎一般,既不解释,也不告罪。

只是用一条雪白的毛巾,把那砸在柜面上摔得稀烂的栗子擦抹干净。

“不得无礼!”

赵茗茗出言斥责。

刘睿影顺着笑声一看。

糖炒栗子旁边不正是那日自己在丁州州统府门口看到的女子吗?

原来她仍未离开!

不知怎的,这几日偶尔间竟然会不自主的想起她。

虽然只是那日只是匆匆一面,但是自己却记得又深又真。

看到自己已经留到手腕处的红油,刘睿影自觉甚是尴尬。

每个男人都有一种表现欲,来展示自己的帅气与强悍。

在美女面前更是如此。

可是当下这般状态,着实没有什么可表现的。

刘睿影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是一口把那块硕大的鸡肉吞到了嘴里。也顾不上仔细的咀嚼,就这么硬生生的带着骨头一同往下咽。

这一幕,却是让赵茗茗也有些忍俊不禁,不由得侧过头去偷笑。

“喂!你不噎吗?”

糖炒栗子问道。

刘睿影确实很噎……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

但他却又不想张嘴吐出……那样做太过粗鄙,未免唐突了佳人。

只得端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想要把鸡肉顺下去。

结果肉是咽下去了……可肚子里却又战鼓擂擂。犹如一团烈火,蹭蹭蹭的往上顶。

不一会儿,脸上已是多了两团酡红。

“方才……让姑娘见笑了。”

刘睿影虽是回的糖炒栗子的问话,眼睛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赵茗茗。

“喂,你是做什么的?衣服上的刺绣这么夸张,好土……”

糖炒栗子说道。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却是被赵茗茗一个眼神瞪的憋了回去。

“丫鬟放任惯了,这位公子多有得罪。”

其实赵茗茗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刘睿影打招呼,毕竟这是她头一回下山。

虽然在列山上,有专门的老师教他们人类世界的诸多点滴。

可是这人情世故又怎么能是书本里几行干巴巴的文字能说明白的?

当下也是词穷乏术,在脑海中想了半天,却是只找到了公子一词……

此话入耳,宛如仙音,不禁酒意又醉了三分。

“不碍的,不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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