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一个不会聊天的人。
相反,平日里他很是健谈。
有他的地方,总是少不了欢声笑语。
不管年纪多大,他都有办法让你的精神集中在他的话语里。
不知不觉,你就会听进去,就会笑了。
另一名少年则要内向得多。
在他口若悬河时,他往往是低头抽着闷烟。
虽然他不喜喝酒,但他烟抽的却很厉害。
少年本是不该抽烟的,也不该喝酒。
但这两人向来无拘无束,也不在乎这些世俗规矩。
何况,两人虽然顶着一张娃娃脸,但言谈举止却颇为老成持重。
所以也没有人说过他俩半个不字。
反而处处都有人请那位健谈的少年喝酒。
只是没人请这位内向的少年抽烟。
两人是如何认识,他俩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过男孩子之间的相处之道本就非常简单。
即便不能一蹴而就,但三番两次的也就熟络起来。
何况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去看看天涯。
可是天涯在哪里,没有人告诉他们。
他们只知道天涯很远。
走路需要很多年。
骑马也需要很多年。
但他俩没有钱买马,所以只能走路。
其实两人在路上的时间并不长。
因为出发的时候是少年,到了天涯的时候还是少年。
路途上有好几个地方,内向的少年都觉得这就是天涯。
但健谈的少年却觉得应该再远些,再走远些。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这里。
遇见了这位少女。
他们已经在此地呆了半个月了。
这位少女每天在晚霞升起时都会来到这里唱歌。
这半个月以来,少女只跳过一次舞。
但两位少年就觉得这是人间最美的舞,她是人间最美的少女。
不过两人向来都是悄悄的躲在一旁,从不敢现身。
直到今日。
他俩准备离开了。
有些话不说或许就再也没机会说。
所以他俩才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
想的就算是说错了话,惹得这少女不高兴,也无妨。
今天在天涯,明天就远隔天涯。
“那就我问你答。有来有往,才算是聊天嘛!”
少女说道。
“你俩从何处来?”
少女问道。
“从很远的地方来。”
内向的少年抢先一步说道。
他着实想和这少女说句话。
而且他也不想那健谈的少年把二人的底细一股脑的全倒出来。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
这防人之心还是不可无。
“很远的地方啊……那倒是辛苦了。”
少女说道。
“那又是为何要来这里?”
少女接着问道。
“我们在找天涯。”
健谈的少年不甘示弱,抢着说道。
“天涯???”
少女瞪圆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今生最不可思议的话似的。
“难不成,你俩以为这里就是天涯?”
少女问道。
两位少年点了点头。
少女顿时笑的花枝招颤,不得不用手捂住了肚子,随即又弯下了腰。
但在这两位少年眼中。
这位少女就算是如此大笑,也是像极了在跳舞。
一举一动,一颦一簇,都是极美的。
“真是俩傻子……”
少女轻轻的念叨了一句。
虽然是嘲讽二人愚蠢,但在二人听来却有点打情骂俏的意思,不由得很是沉醉。
“那条渔船为何大半夜的还在湖上,也不见它捕鱼。”
健谈的少年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秉性,开口说道。
这可是他主动找了话题。
不过也是顺着少女的意思说。
毕竟少女说这身边的事物都可以聊聊的。
“那是家父。”
少女调皮的说道。
健谈少年立闭了口。
心中悔恨万分,觉得自己着实说错了话。
不过那渔船和渔翁就是在湖上打转,好似不知去处。
和这两名少年一样,也不知自己的归宿。
若不是夜风还在吹佛,渔船还在划行,心口还在跳动。
两位少年真就想这样面对着少女一直站着下去。
不过这三种动态,却是破坏了他俩的愿景。
好似在时刻提醒着他俩,夜风总会停,船总会靠岸,心口迟早停止跳动。
果不其然。
伴着夜风的停滞,渔船也靠了岸。
可是渔翁却说,船靠了岸,但人和心还在水上飘着。
每一夜都有新的渡口,每一天都是新的出航。
只是随处选个让自己稍微能心安理得的地方,歇歇脚罢了。
夜风一停。
少女的身后升起一道月牙。
她身材纤细轻巧。
远远的看上去,就好似躺在月牙中似的。
渔翁拿出一壶烫好的酒。
说夜风停,寒凉起,喝点酒暖暖身子才不会生病。
内向的少年不好意思多喝,每一口只是浅尝辄止。
但健谈少年却不管这许多,每一杯都喝了个底朝天。
他觉得,凡事都要给自己留个念想。
这念想能念多少次,就该喝多少杯。
不喝,就会苦涩发愁。
但喝了,依然是苦涩发愁。
但至少能让自己的心绪更鲜活一些。
“你俩这日子过得很像剑客啊!”
渔翁说道。
少女也端起了半杯酒,敬了敬这两位新认识的朋友。
“剑客?剑客哪里有我们这样的。”
健谈少年自嘲的说道。
内向少年也附和着笑了笑,面色尴尬。
“那就是浪子。”
少女说道。
虽然两位少年也不觉得自己是浪子。
可是少女这么说了,他俩便也承认了下来。
“他们都说,浪子最懂酒,我看你怎么不太懂呢?”
少女对着一直小口咂酒的内向少年说道。
“可能是因为我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浪子。”
内向少年说道。
“哈哈,你可真是有趣的紧。这浪子哪里还有合格不合格一说?”
少女笑着说道。
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而后当着内向少年的面一饮而尽。
随后把空空的酒杯对着内向少年挥了挥。
内向少年顿时有些无地自容。
但他的面前却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这手上端着一杯满满当当的酒。
稍有歪斜,就会倾倒出来。
这杯酒是健谈少年替他倒的。
内向少年抬头看了看他,但健谈少年却并不言语,只是示意他把这杯酒喝光。
后来。
天涯不在。
舞姿优美的少女不在。
没有渡口的渔翁不在。
晚霞在。
夜风在。
酒在。
但两位少年却也互相不在。
只是他俩还是喜欢在晚霞时朝着远处看看。
不过无论是博古楼内,还是乐游原上,都是看不见天涯的。
但他俩已经习惯了去眺望远方。
内向的少年还是没有习惯大口喝酒。
健谈的少年却沉默寡言起来。
云深时不知处,酒醉时不见你。
既然见不到,那健谈少年却是再也没醉过酒。
虽然他依然喜欢喝酒。
但是却再也没醉过一次。
或者说,自从那日见到少女之后,他遍一直都在醉着,从未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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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睿影已经重新踏上了乐游原。
他回头一看,发现在入口处多了两道倩影。
这两道倩影虽是一高一矮,但差距并不大。
只是一人莲步轻移,肩膀和上半身都看不见有什么都懂。
另一人则是蹦蹦跳跳的,欢快异常。
手里还拿着东西,不停地往嘴里塞着。
“你不能走!”
正当刘睿影看的出神时,那看原人却像一股旋风般出现在刘睿影的身侧。
速度极快。
快到刘睿影的眼睛都无法捕捉到任何残影。
但他却又着实没有带起一丁点儿风。
此人就好像凭空出现似的。
“为何我不能走?”
刘睿影说道。
他的衣袖被此人拉扯住。
“你要是走了,我怎么知道你们还会不会回来?若是拿了我的金块却不给我换酒,反而自己去潇洒,我又该到何处去寻你们?”
此人说道。
刘睿影这才意识到,他竟然是要扣下自己当人质。
然而这人质的代价也着实太便宜了些……
只需用一壶酒,便能换取自由。
无奈之下。
刘睿影只得叮嘱汤中松和酒三半快去快回。
毕竟晚上还和常忆山在明月楼有约。
但就是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刘睿影再转头看向乐游原的入口时,那两道倩影却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