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北方的消息扰乱整个康宁,一时间纵横千里的七县之地人心惶惶。
刘承宗四月十四日从打箭炉启程,昼夜兼程。
张天琳劝他别跑得这么急,可以让传令兵先跑回去,但被他一口回绝。
他说:“塘骑在囊谦。”
张天琳笑道:“带刀子那急性子,舍了军队自己探查情报的事都干得出来,肯定已经往北去了。”
塘骑直属于元帅府,狮子军没有这种非战时应急的预案,严格来说没有调令,塘骑不能擅离驻地,但狮子军的军官有很大的自主性,刘承宗对军官的控制也没到机器人的程度。
戴道子很可能像张天琳所说的那样,已经上路干他该干的事儿了。
但刘承宗摇摇头,言之凿凿:“这次他不会,因为曹耀在囊谦。”
张天琳不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拗不过刘承宗,只能点派精于骑行的老兵五十,随同一路奔驰,沿途与驻军换骡四次,十三日骑行一千四百里,终于在四月二十七日傍晚抵达囊谦。
抵达囊谦,张天琳傻眼了,塘骑被派遣到囊谦最北方的玉树百户领地,由知府衙门调派马匹、运送军械,随时准备向北进发。
但戴道子就老老实实留在囊谦,做好了一切准备,只待刘承宗的命令送达,就向北展开探查。
从看到戴道子第一眼,张天琳就顾不得沿途奔袭劳顿,撇着酸疼双腿追问:“你咋还在这,没往北走?”
戴道子双手环胸,没好气道:“你问曹将军去,他不让我走。”
顿时让张天琳对刘承宗佩服得五体投地,其中道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瞪大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
曹耀也对刘承宗的到来惊讶万分:“我这一条命令都没收到,大帅就先过来了?我算着还要四天。”
刘承宗只翘起大拇指向后一指,就迈步向点着火把的庄园行去:“命令都在后头呢,没我来得快,戴道子这就出发;曹兄,闲话后边再说,先说说囊谦的情况和你的准备。”
戴道子领命离去,他早就按捺不住了,要不是曹耀死死拦着他,这会儿他已经渡过黄河了。
刘承宗没在塘骑的事上多说,张天琳的马队至少还要十天才能抵达囊谦,各地的部队集结也要时间,塘骑晚几日进发谈不上延误军机。
况且这就是狮子军最标准的制度,戴道子自主前去探查刘承宗不会怪罪,但趴在窝里绝对没错。
他很了解曹耀,知道曹耀为何会劝说戴道子留下等命令,所以根本不需要把这事摊开了说。
曹耀也不认为这事需要解释,他劝戴道子留下不是因为军纪,道德观念、军法军纪、他人死活、战事胜败在他眼中都是小事,只要活着就行。
只有活着是大事,元帅府的团结直接影响到大伙能不能活着,所以是大事。
如果他是林葱守将,驻扎囊谦的戴道子爱去哪儿去哪,但他作为囊谦军职最高的人,必须劝说戴道子遵守刘承宗的命令。
团结嘛,不就是团结在刘承宗的周围,任何挑战威信的事都不是团结。
囊谦的一干文武将官亦步亦趋,曹耀边走边道:“囊谦收到消息最早,我从守堡子的黄小那儿抽了六百炮兵,把囊谦的各级贵族都叫过来在营地圈着,看大帅怎么安排,我建议把他们整编成军送到北边。”
刘承宗初一听黄小这名还觉得有点陌生,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是驻守囊锁谦莫宫的黄胜宵。
曹耀征召贵族的命令,让他露出笑容,抬手道:“曹老兄料事如神,我让你征召贵族的命令应该后天到囊谦。”
“这算什么料事如神。”曹耀叹了口气,摇头道:“北边开战,大军北征,康宁人心浮动,叛乱板上钉钉,无非波及大小的事儿。”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论北边局势如何。”
二人说着走进庄园,刘承宗扶着梯子扶手停下脚步道:“我们不能顾头不顾腚,不管北边跟谁开战、冲突规模大小,抓住这个好机会,拉出一支七八千人的军队回去,给狮子兵腾腾粮食。”
说着,刘承宗看了曹耀一眼,道:“等这边叛乱起来,再杀一批铁了心要搞复辟的贵族,移民进康宁的粮食问题得以解决,动荡局势也能彻底稳定,将来就是大治。”
说话间众人登上三层步入大厅,刘承宗坐在厅里的榻上,酸疼的腿腰背终于得到放松,让他舒服地眯起眼来,等众人坐下,他才继续问道:“北边开战的对手是谁还不知道?”
曹耀点点头,随后道:“有几分猜测,可能是绰克兔。”
绰克兔?
刘承宗茫然道:“那是谁?”
“岱青的台吉,从漠北跑到甘肃边外有些年头了,陈钦岱的密语本子上有他们的事。”
刘承宗闭目思索良久,恍然大悟,猛地睁开眼,抬手拍在大腿上:“你说的是那个喀尔喀的倒霉蛋儿吧?”
绰克兔,陈钦岱跟他说过。
不过当时只是当笑话讲,刘承宗也就没往心里去,以至于还要靠曹耀提醒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
此人生在漠北,挨漠北蒙古猛揍;迁至边外,受边外回回毒打;走到甘肃,遭甘肃边军狠锤。
人生履历就这么个成色,折腾到现在还没死,有非常充足的挨揍经验,不好对付。
刘承宗抬手挠着后脖颈子,百思不得其解:“他谁都打不过,跑来打我了,是我青海元帅府在边外就这么个威望,还是他娘十月怀胎沙子吃多了?你肯定弄错了,哪打听来的。”
曹耀轻轻摇头:“八九不离十,岱青说他原本进驻海北,就是给绰克兔探路来的,结果因为咱们入据海上太快,他连回都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