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正视所发生的一切。
姬延给我的命格,珍贵确实是珍贵,不过,我在意的还是他说的那句话。他说境界到了,什么叫境界到了。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自由境,可是我并没有感受到我有突破的迹象。我没有感觉到我有什么不一样,四肢百骸,并没有充斥那种名叫归元的新的力量,我只觉得……不好!内力不见了!
那我,不就成了一个废人了吗?那……那……不是啊。哎呀,怎么说呢。就是内力也没有了,归元也没见着,可是呢,我又不是像师父当年功力尽失那样,没有那种疲态。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嗯……君十三解答了我的疑惑,可是我宁可不知道真相是那样的。
君十三说,每个人的归元都是有定量的,不用像内力一样,需要修炼,也不可以像内力一样,可以补充。用完了就是用完了,怎么也不会获得更多。她也没有什么自由境的经验,都是听来的。
那……我是什么时候把归元用完的?还是说,我的归元……量少得可怜,甚至是没有。
凭什么啊,我……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对我来说,吃苦受罪就如家常便饭一样,没什么特殊的。说得俗一点,我这个人吧,上有老,下有小,虽说,他们不指着我吃饭,不过,我的存在,多少可以替他们遮风挡雨。
不是说,只要我比别人强,就不会有人想欺负我。不少人只知道我声名在外,听起来像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可是他们偏要碰一碰,吃了苦,遭了罪,才知道凶名不是吹出来的。
想要证明自己能力的人,可以说是数不胜数,这些年来,死了也不少了,只是我都没当一回事。反正是虱子多了不痒痒,打架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几乎是每天都必不可少。
姬延的命格,让我不会受到致死的伤,这个确实不错。可是,我的自由境,给我的,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手段。
如果我成了一个废人,我知道还会有很多不知道好歹的人,过来挑衅。以师父的功力,想要打退他们,也是须臾之间的事情。只不过师父也会老,早晚有一天,等到师父也到了耄耋之年的时候,走路都不顺遂的时候,那该怎么办?
指望着羽衣和蓬猞吗?他们要是还没有成长,那该怎么去抵挡,层出不穷的恶意试探?
所以这么多年来,看上去我并没有说如何勤勉的修行,都是忙于俗务了。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能进入妄境的时候,我就会跟君六过招。不能进入妄境的时候,我也会寻思怎么把招式使得更加完善写。
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防止我担心的那种情况的出现。就比如,我之前离开戏凡门,去投奔君十三,也是担心那时的君六,会对师父他们下手。我现在知道是不会的,可是那个时候我的担心,确实是感觉很有必要的。
一连几天,我废寝忘食的修行,想把内力再修回来。可是我发现,我每一次打坐调息的时候,对于内力,没有一丝的感应。
尤其是,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总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修行,都在隐秘中进行。
师父是最开始发觉出不对的。师父跟我说,不要这么吊儿郎当的,有空多做做正事。我跟师父说,大局已定,以后就没有什么威胁了。有人要来欺负我们的时候,我负责抵挡,师父负责攻击就好了。
师父说到了我担心的问题,他说如果他老了之后该怎么办。我当然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我也每天都换着花样的试图改变现状,只是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可以改变。
然后是君十三,她也觉得不对。她跟我说,我好久没有给她做饭吃了,她想念我做的饭菜的味道了。我跟她说,我们可以请厨子过来,我们能省不少事儿。她觉得我是在敷衍她,他觉得我变了,我不是原来的袁肆行了。
羽衣怪我说,为什么不带她玩了,怪我说,我每天不知道在做什么事情,露面的时间太短了,我要是再这样下去,她都快忘记我长什么样子了。
蓬猞只考虑,催促我,让我教他武功。蓬猞很好骗,我就说,君六已经死了,他没有仇人了,还那么着急练武,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事实确实如此,蓬猞是我唯一没有骗的人。
我骗过了无数人,却骗不了自己。
我还是跟废人一样。
我打算另辟蹊径。
我的剑法招式没有废啊,我还是记得。这些保护了我无数次的招式,是我最忠诚的朋友,它们绝对不会背叛我的。没有内力也无所谓,我可以锻炼自己的力量。
我开始每天艰苦的练习,锻炼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力量更加充盈。用不了内力,那就用蛮力。
习武之人,气力都要大一些,那我就扩大这方面的优势就好了。本来我不是健硕的那一类的人,经过短短几天的训练,身上的轮廓,跟之前比,就有明显的变化。
我觉得是好事,不知道内情的人,不这么觉得。其实不怪他们,是我选择了这些东西让我自己承担,只不过,每一次听见他们每次都会加重的语气,我实在是会很委屈。
我决定出去找点事儿做,就当锻炼身体了。我总不能,靠着奶奶他们的族人制箭贩箭来养活我吧。他们也就刚刚能够自给自足,不够我们所有人的花销。
戏凡城的钱,也在遣散门人弟子的时候发出去了大半,给他们做路费。罡鹤跟我说过,剩得不多了。
最先找到的活儿,是打铁的活儿。掌柜的说,只要我愿意卖力气的话,做的多,卖的多,就可以多挣钱。
这可是一个费力气的活儿,我跟掌柜说我再想想,过两天再回复他准确的消息。我看到了第二个活儿,是镖师。
这个活儿我能干,不说别的,就这些年行走江湖,攒下的经验,就比那帮草包强。唯一有不好的地方,就是押镖一次,来回说不定要个把月的时间。像我这样有本事的,更容易接到大活儿,一来一回,半年也不是不可能。
我想想,还是用一样的接口暂时脱身了。
其实,活儿有很多,只是我觉得,我总归是一派掌门。也不对,曾经做过一派掌门。我不太应该做一些需要卖笑或者卖力的活儿。怎么也应该,稍微体面一点吧。
像我又看到的,什么护院之类的活儿,见谁都得叫老爷,这活儿我就肯定干不了。
只不过不巧的是,师父他开始渡劫了。念虚、止息、入邪,早就用别的形式度过去了,师父面对的是“封尘”。
就是那个,失去了五感,只能闭关的那一重劫数。
这是一件好事,只不过发生的不太凑巧,在我是一个废人的时候出现了。除了我和师父,戏凡门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君十三了。她不擅长直接的打斗,防守还行,还手不行。接下来就是小四儿了。
小四儿距离未名境,还差个感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勘破。
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情况。就之前君十三掌握的四阴宗,里面都有赐名境的,还不是一个两个,更别说其他跟我们有过节的门派了,小四儿一个人是肯定打不过的,只能指望十三能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是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更加重了。戏凡门的人,我让他们好好修行,不要有人来犯的时候,他们不是对手,挣钱的事情交给我。
我决定,去打铁。做点什么菜刀和农具,这种东西卖得最好。
这种事情瞒不住戏凡门的人,我在姑苏城中打铁的消息,很快就让他们知道了。
师父跟我说,没关系,做点自己喜欢的、拿手的,挺好的。
十三跟我说,不要忘记下工之后回去给她做饭。
其他人都说没有意见,尊重、支持我的选择。
于是,我骑着气宇轩昂的神驹,早上从戏凡城出发,晚上从姑苏城回家。那匹马好像是我偷来的一样,和我的衣着神态很不搭。
那日,掌柜收来了一笔订单,说是城北的村子里,农户们打算还一批农具。锄、镐、铲都要,而且,量非常大。
掌柜的吩咐我们十个工匠,每天每个人都得打造出十件来,这样才能在一个月后,交出第一批。打铁的手艺,也是师父教我的,比起那些凡夫俗子,我的手艺的速度都要好得多。他们一天,多的也就打个三四件。只有我,一天大概二十多件,掌柜的看我的样子,感觉顺眼了不少。
掌柜的早就说过,干得多,挣得多。我当然会拼命干了,就图这个钱。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可惜,第一批货,还差了三五十件。村里派人来拉农具的时候,足足有二十几个人,每人赶了一辆牛车。掌柜跟他们说了还差一点完成,那群农夫没有太在意,就说这是正常的,先把做好的那一批拉走就是了。
掌柜让我们帮他们一块儿装车,也算是装得满满当当,真要是缺的那三五十件拿出来了,也装不上去了。
发工钱的时候,掌柜给我发的是一个大大的钱袋,里面装了满满的铜板,我简单查了查,数目差不多。对比其他人一只手就能拿住的铜钱,我这算是一笔巨款了。
这帮人看得眼热,可是他们的质朴,还是拍着我的肩膀,跟我说恭喜,说我们每个人都掏点钱出来,一块儿大吃一顿。我没有答应下来,就是把钱袋收起来,收好了,回家去了。
回家之后,我把钱袋给了萧云衣,让她管钱,我放心。
第二天,回姑苏城里,准备之后的活儿的时候,我发现有些不对。掌柜的,他对我的态度,不是很好。
我问他,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我的态度不好,还是手艺不好,因为我还是很在意这份工的。
掌柜的没有告诉我,就说了让我每天多做十件,也就是起码三十件。
那我就以为,是这个活儿太急了,要的太多了,掌柜心里太急,太担心,才会在面对我的时候,表情不好看,才会让我多做一点。
我觉得是好事啊,做得多,赚得多嘛,大不了,每天少睡两个时辰。反正还熬得动,听过了这两个月就好了。
我就这么没日没夜的做,弄得腰酸背疼的,时不时的还会哪儿哪儿抽筋。每天我都是掰着手指算着的,按照这个速度,这个月,我能多做三百多件,也就是能多挣六百文,加起来一共是一千八百文,加上本来老板约定的月钱,差不多得有三两。
就这三两银子吧,在我得意的时候,也就是半坛好酒的价格。如今落魄了,三两银子,就是戏凡门里,一个月的开销用度。奶奶他们自给自足,不花我挣的钱,可是其他人得靠这个活。
我想让他们顿顿都能吃上肉,肯定得多花钱,一个月三两,够是够了,只不过偶尔喝点酒,可就有点紧张了。
到了发工钱的时候,老板给我的,还是一个大大的钱袋。我掂了掂,感觉份量不太对,还没有上个月的多。我打开钱袋,寻思是不是老板没有那么多铜板,给我放了几块碎银子什么的。
找不到,那看来是老板少给了。
我不敢得罪老板,就假装不知道,问老板这个月我能拿多少。老板让我自己数,态度很不好。不是发火的时候啊,我只能忍下来。
装作不经意的,说是不是少了一点。
老板冷哼一声:“是啊,少了,可不止一点点。”
我的声音逐渐冷漠:“那请问是为什么呢?”
老板没有回话,就是拂袖而去。有个看上去老实的工匠告诉我说,我上个月,拿的钱多,没有请其他的工匠吃饭,打破了约定俗成的规矩,他们就对掌柜的说我的坏话。
约定俗成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