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子看着和疆儿差不多的年纪,眉眼清明,就是唇薄腮窄,虽说是俊美,却少了分男子气概,这下半张脸倒真像他母亲魏夫人的狐狸脸,只是……
魏夫人贬为庶人,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皇子全部离世后四年的事,那时他和太后已经挑中了当时只有两岁的韩疆,但还没下定决心,魏夫人因行巫蛊之术求子且勾连外臣,被他贬为庶民,后来韩疆七岁时他才下定决心将韩疆过继来,但又不敢轻易立储,便将他送去当了质子。此人真是魏夫人与他的骨肉?
燕王正欲再问,韩越薇立即说道:“吾已带来了魏夫人的贴身侍女竹影以及当年曲洪寺的一众姑子,还有魏夫人临死前写的托书,只可惜当时魏夫人身无分文并无珍贵可证身份之物留下来。”
“望王上赎罪,吾知道在此时说此事不妥,吾只是想为这孩子谋一条生路,只有此时说,京中王室均在此,这个孩子至少有个活路。”
独自抚养王子,欺上瞒下,并且当众宣布,怎么看,都有点胁迫的意味。
谁知燕王大笑两声,俯身将长公主扶了起来,“王妹这是做什么,寡人相信王妹是为这个孩子着想,这些年委屈王姐了,此事寡人定会交由宗正查清楚,包括当年阻挠之人。”
宴会后面的事情谁还在意,人人都在盘算这个新冒出的王子会不会给朝局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尤其是韩疆,出了宫依旧眉眼阴沉,宋婼一直忍到太子府,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你为何如此烦恼?确定血脉本就是玄乎其玄的东西,就算王上看在长公主的面子封了他做公侯,也不会威胁到你的太子之位的。”
韩疆看了一眼宋婼,和往常不同,这次总感觉他已这样忧虑沉思了多年,才养成了那样一双眉眼,韩疆拉起了她的手去了太子府的观星楼。
凭栏眺望,半个仓阳城尽收眼底,夜风凛凛,夜幕璀璨,就是没有月亮。
韩疆的狐裘随风摇动,他拉着宋婼坐下,自己的脸隐没在亭柱的阴影下,与黑暗融为一体,“你说得对,我害怕失去这个太子之位,当年……我的父母都是因为这个位置而死。”
宋婼有些疑惑,这段往事她倒是不知道,她只知道韩疆是孤儿,又被选作了太子,难不成他成为太子之前父母还健在?
“我的母亲死在了陪我质于孟国的那几年,父亲,虽说他都没看过我几眼,但他的死确实与我有关,因我被选作了太子,父亲远尤侯与几位近亲均被赐死。”
宋婼有些惊诧,随后又回过神来,“想来是王上担心过继的太子会被亲父利用,要想放心培养你,此举到时可以理解。你以前质于孟国的时候我见过你吗?”
阴影中的呼吸一滞,许久后,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见过,在牡丹宴……结束后的园里。”
宋婼出神望向星空,尽力回想,似乎也想不到那年见过什么燕国质子,脸上浮上了歉意,“对不起,我不……”
话未说完,阴影里的声音就急忙说道:“没事没事,不记得也正常。”
宋婼其实理解韩疆这种感觉,幼时的一切都因为这个太子之位被剥夺,当上太子之后又因母亲低贱的身份备受鄙夷,身后也无家族势力可以依靠,在这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中,他就像只漂泊的小舟,自卑敏感,忍让怯懦也是因为担心被针对。可看看他送来的人脉图,他凭借老师庄疾几乎取得了大半文官的好感,燕国东部的地方上也都有他的势力。
这个太子已经在泥沼中挣扎出一片路了。
放下世仇不说,自从昨晚看过人脉图,她甚至有些欣赏韩疆。
“后日你便要去西南了,此次也是次拉拢人脉的好机会,京中的事情我会帮你看着的,太子府有专门的信卫吗?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和你都是一条船上的,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直至我大仇得报……”那时她就会抽身离开,永远不会是他的敌人。
“姐姐非要把我们之间说的像生意一样吗?姐姐不记得,但我对姐姐可不是一时被美貌迷了眼的露水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