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宋霁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因为,没人需要爷爷了,他们不愿意让爷爷上战场了。”
“为什么呀……”
“因为……他怕,有一日,爷爷的枪尖会转过来对准他。不过,爷爷不怪他,他这么做也是对的。”
“那爷爷耍给幼照看好吗?幼照想看!”小幼照眨着眼睛,一脸期待。
这孩子,真是心灵通透,她是……在哄自己开心?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
“好!那以后爷爷就耍给幼照看!爷爷的枪以后就来保护幼照!”
紫金色的余晖中,一个老者枪若游龙,一个稚子抚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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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我在宫里吃的醋溜土豆不是这样的呀……”小幼照用筷子夹起一片有小指那么厚的土豆问道。
宋霁眼神飘忽,急忙解释道:“这是爷爷的秘方!”
“可这个好像不熟……”
“这样才爽脆!”
“那这个青椒的梗茎呢?”
“这叫保留蔬菜的原汁原味!”
脑子里一幕幕闪过,只觉恍如隔日,如果,如果当年,她没有想要哄祖父开心,想要祖父了了结再次征战沙场的夙愿,会不会,她和祖父还能回到以前?
她这辈子,正如阿姒所说,素来凉薄,她向来不愿主动表达善意,也不愿轻易接受别人的人情,唯有祖父,是她一辈子都还不完恩情之人,如若祖父还在,怕是已享受到天伦之乐了。
如若、如果,懊悔是这世上最痛苦的情绪,人会一遍遍回想假设事情发生之前的境况,会一遍遍否定自己当时的决定,直至懊悔形成漩涡将自己彻底吞噬。
宋婼泼了自己一把水,宋幼照啊宋幼照,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
许是她日久思虑,眼下大仇已报,她腿脚轻的,仿佛要走至云端一般,低头一看,只觉头晕目眩,宋婼扶着池壁,只觉胸口憋闷。
头晕目眩之际,听觉也渐渐消弱,甚至连一个人的入水声被忽略了。
“景……景月……”宋婼勉强撑着池壁,低声呼救,她整个人连话都说不出了,这声呼救听起来简直是蚊鸣,更何况是在隔音做的极好的暖汤中。
实在无法支撑之际,宋婼想要靠近池壁一些,这样,至少不会因为晕厥而淹死,天哪,难不成,她,要淹死在浴汤之中?不行,这怎么配的上她,她要死也得……
意识逐渐模糊,她最后只觉自己的背仿佛靠到了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之中,左手在慌乱间竟摸到了好像一个人光滑的腰胯上。
暖汤中还有别人?她被这个想法一惊,扭过脸想要看来人是谁,一转身只觉身坠冰窟,她模糊间,看到了一个宽阔麦色的肩膀、挂着黑结狼牙的脖颈,往上,是喉结,宋婼顿时脖染羞赤。
随后,她便晕倒在了这个“登徒子”的怀里。
再醒来时,宋婼只觉浑身发冷乏力,头痛不已,外堂是一个男人和大夫的对话。
“太子妃此病来的蹊跷,以微臣长期的脉案来看,太子妃长期心愁郁结,脉象沉滞,此次虽然忽然病倒,但却有豁然开朗之意,因此微臣斗胆猜测太子妃可能是因心结纾解,骤然放松,压力如山崩泄,反而将前面积压的病症全放了出来。”
后面的宋婼没有听清,那是因为,她一听到男人的声音,便想起了自己晕倒前的事情,天哪,那是个男人?那肯定是个男人!
宋婼不是在意外界会如何议论,她在意的是竟然被一个臭男人看光了,天哪!宋婼越想越觉得浑身炽热,羞愤不已,干脆直接蒙上了薄被。
片刻后,她隐隐听到有人走了进来,她只当是景月进来了,她要偷偷问问景月到底是哪个贼人将她救出来的。
“呼~”的掀开被子,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男人的脸,宋婼吓得一颤,一下子弹到了床的最里面,背和墙“彭!”的一声。
少见宋婼这如幼兔般的惊弱,韩疆倒觉可爱,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他这一笑,宋婼倒冷静了下来,敢在太子妃的寝室里这样笑,不是太子本人,就是燕国国破,贼人打到太子府里了,宋婼忍不住歪头盯着他的脸,眉眼依旧多情,就是肤色深了一些,唇边也蓄起了胡须,颈边的湖蓝耳坠摇荡着似乎在嘲笑她,这一认真看来,果真是韩疆!
她真是够笨的,刚刚太医在外面是自称微臣呢!她竟然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