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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薛兆乾水晶堡夺宝,无妄法师龙宫点睛

“唉……”王玺叹了口气,伸出双手将王济迎起身来,“济儿,你不必自责,这怨不得你。薛忠义这个人本就奸诈狡猾,有其父必有其子,薛兆乾想必也是诡计多端。不是你追不上薛兆乾,而定是他为了不让你追上他,不走寻常之路,宁愿绕一大圈路,也不想有任何闪失。”

“绕路?”王济不解地看着王玺。

王玺摸了摸王济坚毅而稚嫩的面庞:“他们回去的途中,必然经过蟠龙坝,哪怕是盖着黑布,一样容易引人注意。薛忠义既然是想让我措手不及,必定不会让我察觉到他已把紫晶买走,他铁定走的是水晶堡、土城子、旧堡子、徐塘堡,经豆叩寺、平驿堡、猪儿咀这条路,最后绕回到江油关。”

“啊?怎么会这样?孩儿真是蠢笨如牛!”王济自责地敲打脑袋,心里有几分愧疚。

王玺一把抓住王济的手:“济儿,你这又是何苦?为父不会怪你,你也不要再自责了。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吃亏的自然是我们。就算你追上薛兆乾了,他会把紫晶拱手让给你吗?必然不会。倘若你硬抢,到时候他告到布政使吴苍介那里,按照官职大小和官位高低,我们是以下犯上,吃亏的还是我们。”

王济抿着嘴唇,双手揉搓着衣角:“父亲大人,没有了紫晶,那吴大人的寿宴可怎么办啊?”

王玺头上愁云密布,感叹道:“十年才有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这可是各路官吏谄谀巴结四川承宣布政使的大好机会。我王某人向来不屑攀附高官,但也不能拿不出一件像样的贺礼,让吴苍介误会我对他不敬,以后给我穿小鞋。唉,该死的老贼薛忠义,真是可恶……”

就在这时,辛夷走进花厅,看着愁眉不展的王玺和王济,滴溜溜地转着明眸璀璨的眼睛,一副七窍玲珑的样子:“父亲大人,切莫着急,辛夷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六日后。

太阳被云层藏起来,终日淅沥。天空换上一副灰暗的愁容,为人间的苦难落了泪。窗外飘着迷蒙小雨,辛夷端坐在屋里听雨。雨雾缠绵,那些被打落的花瓣,似乎并不想化作泥土,而是向往着孤独的自由,随风走了。

“辛夷小姐,二公子他们回来了,还有无妄法师也一并来了!”素竹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剪刀,剪断了辛夷飘到远方的思绪。辛夷简单收拾了一下妆发,淡抹几笔,去往正厅。

正厅里,王樾、二夫人曹鸢娘被雨水打湿了衣裳鞋袜,刚更衣出来。无妄法师换上了包袱里备好的纳衣。王玺叫下人给无妄法师奉上了茶水与稔子糖、核桃蘸。

无妄法师双手接过茶水,有些抱歉地对王玺说:“王土司大人,不好意思,这几天下雨,路上泥泞,走得慢,多耽误了两日。小僧来晚了,还请您降罪。”

王玺赶紧摇了摇手:“无妄法师,您乃神通广大的黄龙真人转世,我又怎敢怪罪于您呢?该被降罪的是我,之前您特地来告知天意,可我却……唉,早知我就应该听您好言相劝,顺从天意,我王家也不会遭此劫难……”

“王土司大人,怎么了?”明明早就知晓一切的无妄法师,此时故意张大嘴巴,装作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王玺早已认定无妄法师是能洞悉天意的先知高僧,不必再遮掩什么,便将那日无妄法师前来告知祥瑞后,王土司府里发生的一切全都一一讲与无妄法师。

“阿弥陀佛!天意不可违啊。”听了王玺的一番讲述,无妄法师脸上露出哀怜的神色,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王土司大人,五公子不幸遭此劫难,实在令人扼腕。小僧唯有念上《地藏菩萨本愿经》为五公子超度,助他消除业障,惟愿他早登极乐。阿弥陀佛!”

王玺感激道:“有劳无妄法师。”

超度法事结束,王玺向无妄法师问询蟠龙坝哪里才是龙脉所在,哪里最适合修建“龙宫”。

无妄法师捋着手中的小叶桢楠水波纹佛珠,细细道来:“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山有来脉,水有来源,犹人身之有经络,树木之有根于世,水以地载,山以水分,考山犹当考水,知水之所中,后能知山之发脉也。山岂为风水之止故?盖山之为气,风则散,水则止耳。”

王玺皱着眉毛,脑海里不断搜寻蟠龙坝哪里符合无妄法师所说的“乘风则散,界水则止”。

无妄法师接着说:“风水之龙脉者,与四灵兽同。若论高低与阳宅同,至于配殿廊房与衙署同。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是故处于堂上之阴而知日月之次序,见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暑。东方青色为木,西方白色为金,南方赤色为火,北方黑色为水,中央黄色为土。五龙之一的黄龙位居中央。王土司大人您乃衔烛之龙一脉,衔烛之龙千万年来一直守护着西北大荒不周山,按照三垣、四象、六爻、十二时辰制推算,西北对东南,龙居中央,王氏龙脉应在蟠龙坝中线正中点,涪江之滨、箭楼山之麓、龙池坪东南,坐西朝东,环若列历,林水青碧,殿幽而势阻,地廊而形藏。”

王玺恍然大悟,心里大概有个谱:“谢过无妄法师,有无妄法师您的指点,我龙族血脉必定兴旺,我王家也能永葆平安,从此康泰顺遂。”

“王土司大人,您要想兴旺龙族血脉,还需要一样东西才行。”无妄法师一本正经地说道。

王玺忙问:“还需要什么啊?请无妄法师明示。”

“金丝楠木。”无妄法师不紧不慢地说,“楠木,是一种极其高档的木材,不腐不蛀有幽香,历朝历代宫廷都曾大量伐用。楠木之至美者,非金丝楠木莫属,向阳处或结成山水之纹,木质坚硬耐腐,自古有‘水不能浸,蚁不能穴’之说。龙州宁武司出产的金丝楠木,其木质结晶体明显多于普通楠木,在阳光下金光闪闪,金丝浮现,淡雅幽香。其色浅橙黄略灰,木性温润柔和,细腻通达,纹理淡雅文静,显山水纹或虎斑纹,灿若云锦,高贵华美。最重要的是金丝楠木熠熠金光如龙鳞,缕缕金丝纹路似龙筋,能为龙脉注入更多灵气,龙脉方能更加兴旺,您全家才能永葆平安。”

在王玺看来,无妄法师的话句句在理,但龙州的金丝楠木多生长于清漪江流域一带,豆叩寺附近就有一个村庄因盛产楠木而取名为“楠木园”。清漪江是涪江的支流,在蟠龙坝的下游渔溪司河西处汇入涪江,要想把下游的木材通过涪江航运至上游的蟠龙坝,根本不可能。如果非要运送,就只能走山路,一路上山高路远,楠木巨大笨重,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民力财力。

王玺既想修好这座“龙宫”兴旺家族龙脉,以保家人平安,但他又不愿从清漪江一带大费周折运送楠木,以免搞得宁武司的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王玺在矛盾的漩涡里打转,左右为难。

王玺皱了皱眉:“本身修筑‘龙宫’已是大兴土木,要动用那么多人力物力,所需金丝楠木还得从清漪江那边走山路运送。如此劳民伤财,实不可为啊!”

无妄法师看出王玺的心思,捋着佛珠说:“阿弥陀佛!王土司大人乃慈悲之人,系龙州宁武司百姓前世修为之福。一将功成万骨枯,历朝历代任何一个君王将帅的成功,都是靠牺牲成千上万人的生命和利益换来的。王土司大人,您可以慈悲为怀,但不可妇人之仁。西楚霸王项羽正是因其妇人之仁,看重兄弟义气而看不清形势,在政治上不够无赖,不敢下狠手,一代天之骄子最后竟落得个四面楚歌、乌江自刎的悲惨结局。此事关乎王土司大人您王氏一族的龙脉兴旺,也关系着您全家人的性命之忧。作为龙州宁武司的百姓,能为真龙天子效犬马之劳是无上的荣幸。待‘龙宫’建成,他日王土司大人您挥军北上,登上金銮宝座,再重重赏赐龙州宁武司的子民,岂不是一举两得?”

“无妄法师,我从来没有造反当皇帝的想法,我只求我的家人平安顺遂,不要再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了!”经历之前一系列风波后,王玺对无妄法师极其尊崇,认为无妄法师乃是通天之人,若再违其感知的天意,将会如他预言一样家破人亡,然而在王玺心中,永不造反的信念从来未动摇过。

一想到要从清漪江流域调运楠木到蟠龙坝,工程巨大,劳民伤财,王玺左右踱步,内心极度挣扎。他眉毛紧皱,眉宇间形成了海子般的沟壑。为了全家人的安危,王玺只能狠下心来,从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角度出发,为了保护全家人的平安,强迫自己铁下心肠,去扮演一个自私的普通人。

良久之后,王玺对王樾吩咐道:“樾儿,这段时间徐公和鉴儿去京师了,没有两三个月的时日也回不来。明日你就随为父去趟佥事衙门,起草一份土司令,命宁武司的百姓,特别是清漪江流域一带的百姓,楠木乃官木,庶民一律不得私藏,必须上缴,否则以谋逆之罪论处。凡是有楠木的村寨,当地头人要带领村民砍伐,一个月之内必须运送到蟠龙坝来,否则以违令论罪。筹集调运楠木一事,就由你全权负责督办。”

“孩儿遵命。”王樾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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