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阳城内一大帮子反贼,天天都在暗地里商量着怎么攻打建康,怎么逼迫萧衍出家。结果现在自己反而成了忠臣孝子,人世间很多事情就是如此荒谬。
见刘益守有点懵逼,陈昕连忙解释道:“天子对诸位皇子蠢蠢欲动亦是有所察觉,对家父言明了换太子一事,并将私人印信交给家父,以备不测。只是没想到……萧纲怎么就敢呢!”
陈昕气得直跺脚。
刘益守明白了,交出私人印信,是萧衍希望陈庆之在太子控制了台城的时候,方便以皇帝的名义去调兵!此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萧衍现在谁都信不过了,因为哪个将领都可能投靠自己的儿子,比如说兰钦在萧衍死后就立刻投靠了萧纲!或者早就是萧纲的人也未可知。
萧衍宁可相信刘益守这种喜欢折腾的家伙,也不肯相信那些会被自己几个儿子“招安”的大将。
只不过萧衍没想到会有人简单粗暴的直接“物理上”解决皇帝!乱拳打死老师傅,大概就是他这种情况吧,只不过萧衍是被打死的老师傅。
“见到都督之前,在下还很担心都督会不会忘记天子的嘱托。没想到都督是如此信义之人,我等肝脑涂地都无以报都督大恩。”
陈昕等人心悦诚服的说道。
“那现在,你们是想?”刘益守心中忐忑,不知道陈昕一行人到底想做什么。
“去当涂,然后渡江去巢湖,说服韦氏勤王讨逆!有都督出马,再加上合肥的精兵,大事不远!”
陈昕满脸坚定的说道。
你踏马真看得起我啊!
刘益守环顾四周,发现众人都是一脸期盼,顿时心中明了。白袍军里的那帮人,就陈庆之一个大脑,所以老陈可以降服得了这帮丘八,并让他们俯首听命。
如今看来,这些人智商似乎依旧没上线。
“韦粲乃是韦氏的领军人物,他早已入东宫,成为萧纲的铁杆心腹。如今韦氏在合肥,能被在下说服,除非日月颠倒,人死复生。”
刘益守摇了摇头,陈昕武力如何不好说,能参与北伐并且有阵斩,多半还是一号人物。只可惜政治头脑远不如陈庆之。
陈庆之跟萧衍下了几十年的棋又是对方最心腹将领,这岂是没点政治智慧就能办到的事情?
“不能走当涂,否则过合肥必为韦氏所擒。或者一番苦战得脱,死伤惨重十分不值得。”
刘益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们就到盱眙,然后从盱眙到寿阳,一路走船,只要路上没有耽搁,很快就能到寿阳。”
行万里路如读万卷书。这条道当初刘益守陪着羊姜一路走来,还顺手收拾了鱼弘。如今再走一遍可谓是轻车熟路。
“刘都督,若是过境广陵(扬州),单枪匹马或许可以,但我们这些旧部也有数百人,船多兵多只怕会引起萧纶的警觉。”
马佛念沉声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源士康急得都要骂娘。
马佛念说得似乎也不无道理。平时可能没事,然而萧衍驾崩的消息很快就会天下皆知。这个节骨眼,脾气本来就十分暴躁的萧纶应该不会很冷静哦。
“其实吧,我刚才就一直在想,我们总是觉得只能走水路,所以困难很多。但是如果走陆路的话,在历阳(安徽和县历阳镇)那边下船,我们入城劝服太守放我们一行人离去。从历阳往北,海阔天空。”
刘益守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几百白袍,又有禁军的盔甲兵器,还是很能唬人的。
“劝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事谁会听都督摆布啊,那太守又不是韦氏。”
马佛念臭嘴嘲讽道,他这个人一向都是如此,嘴里绝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刘益守拍了拍腰间善胜宝刀说道:“长刀在手,可缚苍龙!不听话,就用刀来说服,敬酒不吃吃罚酒罢了。”
他这话说得满不在乎,白袍旧部众多刀口舔血的将领都哈哈大笑。马佛念拍了拍胸口叫嚣道:“怕他个鸟,当年我辈在魏国杀得尸山血海都没怕过!”
“如此,诸位速速召集白袍旧部集中在几艘楼船上,我们一路奔赴历阳!”
历阳在刘益守那一世的马鞍山对岸,有一条小河通往长江。只要夺下历阳后,可以陆路绕一小段返回寿阳,亦是相当方便。
“如此,那我等便去召集人手,请都督稍候片刻!天亮以前,一定要离开建康这一段江面。”
马佛念等人对着刘益守行了一礼,随即出船舱,坐小船离去。陈昕亦是带着家奴守在船舱外面,寸步不离。
等他们都走了以后,源士康小声在刘益守耳边问道:“主公不怕他们将消息出卖给萧纲么?这些人可未必如陈将军那般忠于萧衍啊。
历来虎父犬子之事实在不要太多了!”
不得不说,源士康分析得乍一看也有些道理。
刘益守摇了摇头道:“陈庆之给陈家留下的立身之本,就是忠义二字。听命于皇命即为忠,不背叛托付是为义。有此二字,陈昕又怎么可能去捧萧纲的臭脚呢?
而马佛念等人,与萧纲素无交情。一朝天子一朝臣,萧纲身边有柳津、柳仲礼、韦粲、兰钦等人。又岂会容得下陈庆之的旧部?”
刘益守剥茧抽丝的分析,源士康有点明白为什么马佛念等人和那些白袍旧部愿意跟着陈昕一起投靠过来了。
与其说他们是想跟着刘益守混,倒不如说他们已经在禁军系统中混不下去,又不想被当做炮灰牺牲掉。还不如跟着与陈庆之有些渊源的刘益守。
这位刘都督他们还算是比较了解,知根知底的。为人品性好不好另说,本事是不小的这点确信无疑。
“得白袍旧部相助,主公回寿阳以后,可直接攻建康。拿下建康后,再将萧欢等人接来也不迟啊!”
源士康小声劝道。
刘益守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你啊,当护卫是很称职的,做个卫队长也没出过事,一切都处理得好。
只是那些大略谋划,你的想法还沾不上边,以后少说多看吧。”
人无完人,刘益守感觉源士康这方面连斛律羡这位少年沙凋王都不如。斛律羡虽然读书少,但是对于谋略很是敏感,有着常人没有的直觉。
这方面源士康就很是外行了。
“这天下,将来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了。”
刘益守长叹一声,等回寿阳,要跟王伟他们好好合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