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东道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观战,已经是在触犯众怒的边缘反复横跳了,五条悟没办法做更多的事,只好时不时地“啧”一下,拐弯抹角地吸引注意力。
然而长谷川里奈目不斜视。
少女的刘海被汗水浸湿,细密的睫毛缀着水珠,气喘吁吁,眸子却分外明亮,透着股一往无前的韧劲。她的手臂因过度的劳累而颤抖,小腿紧绷,缠着护具。
浑身是自己摔出来的青紫。
中原中也不禁恍惚。
又是。
那么努力地训练着。
只是相较于港口黑手党时期,如今的长谷川里奈,更加独立,更加活泼,更加生动……如果说当时的她,是攀附着“指挥官”的利刃。
现在的她,不会再脆弱了。
她在肆意地为她自己而盛开。
中原中也压了压帽沿,掩盖住晦涩的神色,语气含着些怅惘:“累了吗?要不要休息?训练强度怎么样,要修改吗?我会配合的。”
“不用。”
长谷川里奈重新摆好架势:“我们继续吧。”
“……好。”
五条悟推了推墨镜,渐渐安静下来。
一次,再一次,无止境地循环,永远怀着“爬起来”的勇气……他无奈地笑了笑,脑海里划过的,是少女一条一条地试验出来的改革指南。
这份执着。
一点都不意外啊。
……
直到院长妈妈的祭日,里奈才停下步伐。
伏黑甚尔排除万难,主动争取到了这一天,陪着她到了墓地,在碑文前放下新的祭品:有别的孩子来过,祭品堆满了墓碑的四周,衬得别的坟墓过于冷清。
伏黑甚尔的内心五味陈杂。
阳光灿烂,天空一碧如洗。青草味夹杂着花香,弥漫于这片区域。明明是跟十年前截然不同的场景,他却清晰地回忆起了曾经的每一个细节。
那天的雨特别大。
“噼里啪啦”地……模糊了他的话语,模糊了两人的表情,模糊了吵杂的全世界。
长谷川里奈的指尖抵着失聪的左耳,湛蓝色的眼睛中波澜不惊,像是悠悠的云。少女笑起来,声线一如既往的柔软——“伏黑先生是自由的。”
伏黑甚尔的喉结滚动。
他注视着站起来的长谷川里奈。
“里奈,选择权在你的手上。”男人低沉地陈述,“是你让我尊重生命,尊重每个人,尊重未来……你也是自由的。不会有人能妨碍你。”
“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他真的改变太多了。
从接下那份委托起,稀里糊涂地沦落为“保父”,不得不头疼地照顾她,又因她而意识到生命的顽强,学着担起责任……他似乎总是遵循着她的指示,形成了惯性。
伏黑甚尔没什么要求。
他只希望她活着。
破碎的梦境。逐渐麻木的十年。
不可逆的诅咒。
终止了一切的魔女之夜。
……
长谷川里奈的心脏仍会跳动,就够了。
但是……
伏黑甚尔垂下眼帘,双手插兜,一副懒懒散散的姿态。他没有看长谷川里奈,维持着天与暴君的逼格,按捺着愈来愈汹涌的期许,装作随意地开了口。
“所以。”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长谷川里奈:……?
少女谨慎地琢磨了一会儿,没琢磨出伏黑甚尔的意思,只好试探性地反问:“伏黑先生是要……请我做客吗?”
“……”
墓碑上的字仿佛都扭曲了一霎。
伏黑甚尔的视线划过长谷川里奈的瞳孔,捕捉到了那抹被他刻进骨血内的,清透且美丽的湛蓝。他又低下头,盯着同样是蓝色的花。
“……算了,没什么。”
“只是。”
“花很漂亮。”
你的眼睛也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