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万松,燕晟思绪万千,听着马车吱呀吱呀的车轮滚动,陷入沉思。
是不是在旁人眼中,他就是将两代帝王玩弄在手掌之中的老谋深算之人?
而景帝又如何看待他?
燕晟的思绪被百无聊赖踢马车壁的魏圭打断。
魏圭是个坐不住的顽童,刚刚被郑卓拦在马车之内,哪都去不了,结果在余姚没呆上半天,又掉头走了,什么都没看到,他心底烦躁得很,只能踢马车壁撒气。
可魏圭踢着踢着,猛地抬头对上燕晟皱眉怒视的模样,被猛地吓了一大跳,收回无处安放的小脚脚,不敢再制造无谓的噪音了。
既然要帮景帝带孩子,燕晟只得教导道:“国公当知道,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不要学市井之人抖腿,有失身份。”
魏圭不耐烦地按照礼仪老师曾经教导的姿势做好,以为燕晟不注意的时候翻个白眼。
燕晟无奈地叹气道:“你与你的小叔简直一个模子。”
魏圭好奇地问道:“你认识我小叔?”
燕晟首肯道:“当然。”
魏圭眼珠一转,旁敲侧击道:“我听说我小叔是战死的,你说呢?”
燕晟与郑卓视线微微一碰,燕晟只得答道:“没错,魏副总兵与也先大战数十个回合,力竭而死。陛下感其劳苦而功高,谥号武烈。”
魏圭反驳道:“可我大父却说,小叔是自戕而死的。”
燕晟有意反问道:“那小国公相信谁的话?”
魏圭有点犯难,他宁愿愿意相信他的小叔是个战场上顶天立地的英雄,也不愿意相信他是个不敢面对现实而自戕的懦夫。但是许国虽寡言少语,却不曾欺骗于他。
燕晟看得出许国对魏圭的影响根深蒂固,既然陛下将魏圭千里迢迢地送到自己身边来,他肯定要想办法让魏圭寻回对英国公家族的荣耀感,进而从许国的阴影中走出来。
趁着魏圭还在纠结之中,燕晟开口道:“小国公可曾想过陛下为何在你生辰当日,把世宗亲制的宝弓赐予你?”
魏圭自豪地说道:“因为我擅长射箭,还在骑射比赛中拔得头魁!”
燕晟点头道:“小国公的确是少年英才,然而在晟看来,陛下的用意不仅如此。”
魏圭有点疑惑,燕晟继续说道:“魏辅将军保护圣驾、命丧土木一战,你亲父远征西南,镇压麓川,命丧他乡,而你小叔更是在京师保卫战,死守京师,力竭而死。英国公满门英烈,陛下自然会对小国公另眼相看。”
提起过世的长辈,魏圭有些郁郁寡欢。
燕晟微微探身,拍了拍魏圭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国公莫伤感,老国公一生为国为民,英名长存,只要英国公府立一天,便在陛下的庇护之下。”
魏圭望着燕晟信誓旦旦的眸子,心中的惶恐不安仿佛终于尘埃落定。
魏圭自小便六亲无靠,亲友无力,难免会有些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自怨自艾之感。
然而今日燕晟的话却打破了他埋于心底的幽怨。
就算英国公府只有他一人,他依旧站在祖先的肩膀之上,哪怕阴阳两隔不能朝夕相对,那种血浓于水的纽带也从未断绝,他的祖父、父亲乃至小叔都是沙场悍将,他也自然一脉相承……
魏圭坚定地点点头,但他依旧不解地追问道:“为何我大父要说我小叔是自戕而死?”
燕晟笑而不答。
他不会说他人是非,只能留给魏圭自己去脑补,但不管怎么说,许国在魏圭心底绝对正义的形象总算是被撬动一点。
但实话实说,许国说的并不错,魏淮的确是自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