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钰退一步叩首道:“这天下谁不与陛下一条心呢?”
太后微微颔首道:“你心中有数,那是极好的。在宫外行事要有分寸,不要再惹得陛下犯了疑心病。”
殷承钰再叩首道:“臣谨遵母后教诲。”
太后继续问道:“哀家听说你与黔国公的幼弟周宣也是极好?”
殷承钰起身答道:“周兄算作母后本家,臣与他自然要比外人更亲近些。”
听说殷承钰与周宣交好也是看在太后的情面,太后很受用,拍拍殷承钰的肩膀道:“哀家知道你是好孩子,有些事哀家也只能与你说。”
殷承钰当下毛遂自荐道:“母后请讲。”
太后叹息一声道:“西南那边的动静你应该都听说了?”
邓祥收拾西南盐政的事情,虽然没有在邸报上写明,可京师小报已经传疯了,祁王若说不知道,那反倒是不实诚了。
殷承钰点头道:“臣有所耳闻,听说是以万阁老长孙万懋为首的文人们兴办的小报,由慧宝斋发了出来。”
太后哼了一声道:“他们倒也胆大,只是邓祥在西南动静那么大,那些盐商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啖了他的肉,周宣押送邓祥罚来的粮草回程的时候肯定不太平。哀家只怕陛下意志不坚定,再被他人蒙了眼睛。”
殷承钰脑袋转的极快,邓祺收拾盐政这事简直戳了浙淮一带盐商的肺杆子,而万阁老是浙江余姚人,堪承浙党的领袖,而万懋那就是浙党的唇舌,趁着邓祥没回京,肯定要给陛下吹耳边风。
陛下待邓祥的态度本就摇摆不定,没准真架不住万阁老一众人的上书陈情。
既然太后有令,祁王自然欣然领命。
说陛下,陛下就到。
陛下身穿大红曳撒,披着绣着菊花暗纹的搭护,少了几分君威,多了几分儒雅。可见今日重阳,陛下心情不错,不再用君威压制群臣,反而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亲近姿态。
无论陛下如何做姿态,可骨子里的霸道多疑还是不变的,殷承钰心里有些打怵,收敛言行,规规矩矩地行叩拜大礼。
陛下笑道:“钰弟今日怎么这么怕朕?”
不等殷承钰答话,太后有些不满地接上一句道:“陛下龙威愈重,让人害怕也是正常的,如果不怕了,什么样的牛鬼蛇神,不都起来了?”
太后明明说得是反话,可陛下就当没听明白,拱手道:“母后说的是。可今日难得佳节,当有君臣共庆的佳话,可如果众位卿家都如此怕朕,怕这个节谁都过不舒坦。”
殷承钰旁听天家母子两人口中机锋,心中明朗。
前段时间鹰犬肆虐,京师人心惶惶,陛下打算趁着重阳佳节,亲近臣躬,收揽民心,然而大臣们都被陛下折腾成了惊弓之鸟,谁敢相信陛下不是惹新的幺蛾子?所以陛下不得不借着太后的面子,安抚众臣。
太后哪里听不明白陛下言外之意,可她摇摇头,说道:“哀家早说过,女人要哄,臣子也要哄,陛下要是真心想哄……”就把程毅等人放出来吧。
陛下知道太后后面又要劝谏,匆忙打断,点点头道:“母后说得极是,孩儿就是真心想哄他们,才请母后帮忙。”
太后皱着眉头,她知道陛下听不进话去,只得气恼地说道:“罢了,哀家不管了,陛下先把你的小弟哄好就成了。”
陛下不依不饶地愁眉苦脸地唤道:“这等多事之秋,母后不帮我,还有谁帮我。”
太后抿了抿嘴,陛下说到这份上,她当真没法拒绝,只得叹口气,缓缓起身道:“好,命妇入宫赏玩后,哀家去前朝看看,看看诸位卿家怕皇帝怕成什么样子。”
陛下心愿达成,心满意足地笑道:“孩儿谢过母后。”
太后看陛下变脸变得跟六月娃娃天似的,心里暗骂老殷家人都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账,转身就把两人赶了出去。
陛下也不恼,携祁王共赴万岁山小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