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公公下落不明这事值得几分计较。
是谁决定要途径南阳?
是谁将邓公公的行程告知流民?
是谁鼓动流民疯抢押粮?
然而最最关键一点,这些流民到底是哪来的?哪位布政使治下不力,致使省内百姓出逃到荆襄大地。
荆襄一事,疑点众多,一切都值得深思。
荆襄流民哪来的,她暂且不说,但邓祥踪迹全无的事情,不可能没有浙淮一带的大盐商的手笔。
万阁老当首辅这几年,浙党实在是做大得一发不可收拾,这也是一个契机,那就是这棵大树够个了,需要砍一砍,给别人让让地方了。
自万懋的两篇文章在京师小报上惹起轩然大波后,京师小报也销声匿迹,传闻是万懋被万阁老关了起来。
此事不出殷承钰所料。
殷承钰借了万阁老的手,收拾了京师小报这个浙党唇舌。
但坑万懋不是目的,殷承钰的目的还是落在万阁老身上,虽然这点小风浪还是不能让万阁老体会一场“众叛亲离”,但到底还是让浙党这棵大树动摇了几分。
诸事不解,心中烦躁不安,殷承钰铺开宣德纸临摹苏大家的诗帖。郑卓在一旁伺候笔墨,不时偷瞄祁王的字,心有向往。
殷承钰察觉郑卓的眼神,微微抬了抬下巴道:“你想临摹来看看?”
郑卓微微一怔,看了一眼祁王价值不菲的宣德纸,再看一眼祁王手中千金难求的湖笔,这份隆恩太厚重,郑卓不由打退堂鼓。
自从许国状告郭赓开始,殷承钰就没让郑卓脱离她的视线,把郑卓限制如此狠,她带着几分补偿的成分,当即令郑卓这位典韦自己去府库中寻一套笔墨纸砚,准许他临摹宝帖。
有祁王这份补偿之心, 郑卓壮了胆子,忽然躬身行礼请示道:“王爷,奴听到小王子与美人吹牛,说了一件不知真假的大事。”
殷承钰的笔锋一顿,问道:“什么大事?”
郑卓犹豫片刻,幽幽道来。
原来许国在武馆名声大震,还被祁王请到王府来,所以呆在王府的三位美人也一知半解地听说许国的壮举,一日与小王子温存过后,美人便吹嘘小王子比那名震京师的许将军还要棒。
小王子被夸得飘上了天,不由进一步贬损许国道:“那许赓呆子能打有什么用,还不是我阿父拿互市威胁了几句话的事,那个叫郭庚的没毛太监就把他从大同撵跑……”
郑卓还没学完,看到祁王神色阴沉,大有乌云压顶之势,不由住了嘴,战战兢兢立在一旁,不敢言语。
郭赓对许国发难,殷承钰最开始还以为是郭赓为了敛财,没想到竟然是与瓦剌勾结起来,收礼都收到也先头上去了!
但道听途说的话,况且是从郑卓口中说出来的,殷承钰不可能全盘接受。
殷承钰把湖笔悬在笔架上,手边未成的字也丢到一边,开口道:“给本王倒一杯茶来。”
郑卓得令,小步快趋到书房门外,令候在门外的小太监提茶壶来,亲自给祁王倒一杯武夷肉桂茶来。
殷承钰慢悠悠地品着茶,看着郑卓拘谨的模样,突然嗤笑一声道:“郑卓,本王明人不说暗话,你这话是听谁说的?如果郭赓是汪公公的弃子,本王可不费心力帮他清理门户。”
中秋的事情,殷承钰与郑卓都心照不宣、闭口不言,可如今殷承钰把此事挑明了,郑卓不但没慌张,反而松了一口气。
终于,来了。
郑卓跪地行大礼道:“王爷待奴以真心,奴心非顽石,怎能不以真心想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