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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青青坐在床边守着她,正生闷气。一看她那副天塌下来有青青顶着的睡相就来气,别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忍不住回头又看一眼,再气!再回头,忍不住又看,还气!

“干嘛喝那么多!害得人家大半夜捞不着睡觉!”青青嘤嘤叽叽捶打床沿,嘴撅得能挂酱油瓶。

晶晶第一次喝酒,小半杯就酩酊大醉,而且喝吐了。青青看她要吐,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盛具,情急之下扯衣成兜,摇身成一只生物垃圾桶。也亏得那丫头食量小,胃里面除了小半杯酒,也没吃进去多少东西,是以青青的衣服还能兜个一滴不漏,否则换作旁人,不好说还得兜不了哭着走。

青青好歹没跟着吐了出来,不过身为一名医生,心理素质也还是可以的,虽然没处理过这种情况,但对于人体恶心事物的承受能力还是要比一般人强上许多。说句此处不雅更不地道的话,即便是晶晶拉在了她的衣服兜子里,她也是能克制得住自己的胃部活动的。

那件衣服怕是不能要了,被青青好不容易脱下来丢到了垃圾桶里,又是一阵恶心欲呕,但还是忍住了。

在喂晶晶喝水时,东野承欢追在后视镜里喊着“夜里给她喝水!”的那一幕不请自来,竟在她里面浮浮沉沉好几个来回,再好几个来回,像只落水的皮球;按下去,浮起来,再按下去,又浮起来,更搅得她心烦意乱。

“喝水!水牛!”青青把柔软的像抽去了骨头的晶晶抱坐起来,使她的头靠着自己的颈边,喂了她解酒用的某高档品牌口服液(那口服液是易青原着人火速送来,他亲自送到女儿房间,气愤愤丢到青青怀里,哼地一下摔门而去)之后好多会儿,又喂她喝水。

半夜一点钟,就着晶晶鼻孔里奏出的催眠曲,青青正坐在床边磕头打盹,上下眼皮子马上就要如胶似漆之际,忽就是一阵蛮不讲‘礼’的砸门声(是敲,但像砸),紧接着门就被踢开了。

是易青原,他已经很克制。

“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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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臭丫头马上送到医院去!”依着易青原的脾气,他是要骂‘死丫头’的,可女儿一动不动躺在床上,那一个死字突然就噎死在了喉咙里变成了臭字。

他在房间里和妻子对坐心焦,就等着女儿快快醒过酒来,能欢蹦乱跳腻腻味味跑过来请夜安。可谓度秒如年!夫妻俩一颗心分分秒秒揪着,生怕女儿醉个三长两短。

好歹熬过几个小时,易青原实在没有办法再等下去,再等下去他会抓狂发疯,嘿地一下就站起来冲着女儿房间去了,伊素悯慌忙在后面追……

晶晶的头一涨一涨地疼,感觉里面像灌了块等体积的水泥块,沉重无比,纤弱的脖子擎它不动。胃里面还有微烧,但也还好过。

当她迷迷登登张开胶合一起的眼皮……眼前一片刺眼的白!

——白顶、白墙、白枕、白被子、白床单、……白大褂?

“这是哪儿!!??”晶晶皱着眉头撑坐起上半身,怔忡四望。

“你醒啦,醒了就好,我去通知易医生……”那白大褂后面好像还有一句,晶晶头脑发懵眩晕没听分明,连男声女声也没来得及听得清楚,那人的脚步声已消失在门外一片杂沓纷乱的噪声中。

正此懵时,忽就又扑过来一个什么颜色的人形物事,那物哀切呼唤:“冤家祖宗啊!你可算醒了!”

是一个哭腔,之后就被谁的双臂勒住,晶晶呼吸尚未调匀忽又落入憋闷难当的境地。

“妈……妈?”

“哼!”脚步重踏声中,一人离床远去,出门一拐,不辨左右。

“爸……?”

晶晶锈蚀住的脑瓜开始缓慢运转,昨日的记忆就开始复苏,纷纷扰扰熙攘而来……她炒了几个拿手菜,开了一瓶醉人的酒,嘴碰了杯沿,喝了一口热辣奔放的火,那便是她的第一次大胆的尝试……他没喝,要我喂他,我也要他喂我……我再喂他,他再喂我……我再喂他,他再喂我……?

然后……?睁眼就是白色的世界……白顶、白墙、白床……

敢情昨天,就只有我喂他,他喂我?

“嘻……”晶晶忍不住傻笑出声,那位被她唤作妈的人形事物一耸,晶晶也随之一悚,屁股瓣上马上就有一块嫩皮儿上的末梢神经便开启了工作模式。

“你个小没良心的!老娘的心都给你揪了去,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小没良心的这话骂的不冤,倘若这女人果真知道怀中小人儿的笑并非是因为被抱而是被喂,不知道会不会一气之下咬死怀里的小冤家。

“疼!疼!妈!”

门口却有一个爱恨难辨的低沉声音道:“疼死你这死丫头!小没良心的!咳咳……!”走廊里有人侧目,那声音赶紧以咳掩饰。

那白大褂去了多时。青青没有过来,正同几个专家会诊一个刚刚送过来的脑部受伤的病人。据说是锐器刺入大脑左半球深处一个较敏感的区域,生命体征能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已算是奇迹。

病人已陷入重度昏迷,大半数专家对诊断结果已不抱什么希望,青青坚持以为这人命不该绝,看出这人不愿放弃生命,努力想要活下去,她想要为这人做一台活人手术,而不是其他专家论定的死马当做活马医的不抱任何希望的死人手术!

昨夜多半夜的疲累一扫而空,这便是青青的职业素养中的优秀品质的一部分——竭力保持最佳精神状态,不断压榨自身精力潜力来面对手术台,除非身体一息崩溃,那就是天意不可违。

她深深知道,医生是一个矛盾的存在:医生也是人,有血有肉,休息是医生的需要,也是医生的权力,天经地义!可她还知道,危重病人的生命等不起,她需要医生,她没有权力要求医生什么,但她需要医生,她渴望活着,生命需要医生,她只想要活下去……

将死的人,渴望活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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