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摆着顾炀最爱吃的菜色,照旧是肉多菜少,几盘青菜还是樊渊每天逼着顾炀必须吃的。
樊渊带着顾炀坐在桌边,给他用最小的勺子装满菜和肉,让他拿着牙签插着吃。
顾炀坐在樊渊左手边,靠着樊渊的手臂,吃得脸颊鼓了起来,嚼啊嚼的,小嘴忙个不停。
他边吃边看摆在餐桌另一边的小野花,小野花被樊渊插在了一个细白颈的花瓶里,长长的茎、大大的花冠,怎么看顾炀都觉得喜欢。
樊渊见顾炀吃饭还走神,动了动被顾炀靠着的左手,把顾炀往身前揽近一点,拿牙签插了一块菜花递给顾炀。
顾炀正在那里啃肉呢,看到樊渊递到面前的菜花皱了皱眉,一脸嫌弃,但还是听话的张嘴一点点的吃掉了,吃完菜花还不忘邀功似的问樊渊:
“樊渊,你看那朵花好看吗?”
樊渊看向插在花瓶里的小野花,微白泛着红的花瓣,花茎上几乎没有叶子,孤零零的顶着一个花冠,花瓣单薄的有点朴素,本是平日里樊渊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小野花,此时却觉得分外好看。
“好看。”
顾炀得到了樊渊的肯定,心里更开心了,后背靠着樊渊的手臂向后蹭了蹭,一句“好看”就能让他听话的把樊渊喂过来的菜叶子都吃光。
吃完饭,顾炀主动把嘴巴凑过去让樊渊擦。
擦完嘴立刻站起来跑向另一边的小花旁边,踮起脚尖看此时被插在小花瓶里高高的花,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花冠的花瓣,怎么看都觉得喜欢。
“你可真好看,不愧是我选中送给樊渊的。”
话落,不知道是不是顾炀的错觉,他似乎看到这朵花的花冠动了动。
顾炀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时候,这朵花又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樊渊伸长连接顾炀脖颈锁链的手腕,跟着顾炀一起站在桌边,看顾炀对那朵小野花喜爱的不行的模样,伸手戳了戳顾炀的小脑袋。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该学习了。”
说着就不容拒绝的把顾炀抱了起来,顾炀坐在樊渊的左手心,抱着樊渊的大拇指回头跟那朵他在冬日里辛苦采回来的小野花挥手。
“明天见。”
樊渊垂眸看手心里的顾炀:
“不是送我的花吗?我怎么觉得你似乎更喜欢它一些?”
顾炀立刻摇摇头,把软嫩的小脸贴在樊渊的指腹上,声音又小又坚定:
“既然是送你的花,自然要多照顾一下嘛。”
哪怕顾炀变小了,仍旧被樊渊抱去了书房学习,樊渊逼着他看了一套例题才带他回卧室。
一回卧室,樊渊就带着顾炀往浴室走。
顾炀脸颊有点红,抿了抿嘴角,强装镇定的被樊渊抱去了浴室。
浴室里,樊渊暂时解开顾炀脖颈上的锁链,准备了一个小盆子,放满温度舒适的水,就开始扒顾炀的衣服。
顾炀赶紧拽着自己的衣服下摆使劲反抗:
“我自己来!自己来!”
樊渊松开手,退后一步,看着站在洗手台边小小一只的顾炀。
“你确定?”
顾炀使劲点头,伸手比了下只到他腰间的小盆子:
“这个高度我没问题的!”
樊渊并没有强硬的给顾炀脱衣服,只是在顾炀说确定之后转身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顾炀扯着自己衣摆的手立刻捂住了眼睛,偏偏手指劈开成了剪刀手,露出两个眼睛继续看。
樊渊脱掉衬衫,回头看了一眼顾炀,转身把浴室的帘子拉上了。
顾炀叹了口气,丝毫没有偷看被发现的懊恼,转头把自己扒光,迈着小短腿泡进盆子里。
他舒服的倚靠在盆子边坐着,周身被热水包裹着,渐渐有点犯困。
迷茫间似乎听到了稚儿一般清脆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在他耳边,又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需要我长大吗?需要我开出无数漂亮的花朵吗?”
顾炀没听清这声音在说什么,只是听到了“花朵”两个字,下意识的点点头。
“我喜欢花,送给樊渊的,好看的花。”
那稚嫩的声音又说了什么,声音从顾炀耳边远去,像是窃窃私语,又像是询问。
樊渊洗完澡披上浴袍,带着一身热腾腾的水汽出来,就看到白花花的小顾炀泡在小盆子里,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
他走过去,拿过牙膏挤了点在小指指尖上,凑到顾炀唇边。
“张嘴。”
迷蒙中的顾炀听到熟悉的声音特别听话,乖乖张嘴。
樊渊用沾着一点点牙膏的小指指尖帮顾炀刷牙,然而哪怕只是小指对于顾炀来说也太大了,只能在唇边蹭蹭他的几颗小门牙。
顾炀嘴里感受到薄荷的清凉,立刻清醒过来,一看到樊渊,下意识的把两条小短腿并起来,一手向下挡着自己,一手捧着樊渊的小指,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话。
“樊渊……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樊渊没理他,给他蹭了蹭小门牙,在手心接了把清水凑近顾炀,顾炀立刻把脸埋进樊渊手心喝了几口水漱口。
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子,樊渊又捏了下顾炀的脸颊。
“张嘴。”
顾炀张嘴,露出几颗小白牙。
樊渊又捏了下顾炀的脸颊,继续命令:
“张大点。”
顾炀就努力张大嘴,樊渊低头仔细看顾炀嘴巴里面的几颗大牙,确定没有蛀牙这才捏着顾炀的下巴让他闭嘴。
“明天给你定做适合的小牙刷。”
顾炀无所谓地点点头,小盆子里的水渐渐变凉,他打了个小喷嚏。
刚打完喷嚏就被樊渊从水里抓出来包进干燥柔软的毛巾里来回揉搓,搓干了换个干净的毛巾给顾炀包得像个蚕宝宝似的,这才捧在手心里往卧室走。
顾炀被樊渊伺候的昏昏欲睡,被樊渊包成个毛巾团子也懒得动,躺在樊渊的手心里舒服的打了个哈欠。
没等走到卧室呢,就在樊渊的手心睡着了。
樊渊看着躺在他手里已经熟睡的顾炀,小心翼翼的把他从毛巾里抱出来,放进被子里,又把锁链重新扣在了顾炀脖颈上,这才躺在顾炀旁边,左手揽着顾炀到胸口,关上灯,也闭上了眼睛。
顾炀贴着樊渊的心窝睡的很沉,睡梦里觉得身体有点热,似乎有什么力量从周身逸散出去。
餐厅里,被放在桌角、插在小花瓶里的小野花在黑暗中,慢慢舒展开花冠。
只见它的花茎慢慢伸直、伸长,无数根茎从花瓶里蔓延出去,攀爬过餐桌、伸向地面,无数的根须快速生长着,顺着地毯慢慢向楼上攀爬,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睡在樊渊胸口的顾炀突然小声哼唧了几声,额角慢慢渗透出汗水,黑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小手也抓紧了樊渊胸口的衣服。
樊渊立刻醒了过来,打开床头灯,看向趴在他胸口的顾炀。
顾炀双手紧紧揪着樊渊的衣服,浑身都有点抖,就像是累极了的模样。
同时,窸窸窣窣的声响从门口传来,细长的根须穿过门缝,缠绕上门把手向下按压。
“咔哒”一声,卧室的门开了。
走廊里漆黑一片,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樊渊把顾炀捧在手心,另一只手从床头柜翻出小刀握在手里,盯着攀爬上卧室墙壁的根须,浑身紧绷。
然而那些根须似乎对樊渊毫无兴趣,它们认真的生长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从根须上长出绿色的花茎,花茎快速繁殖出一个个小小的花苞,花苞又一个个破裂开,绽放出微白泛着红的花朵来。
从生根、成长、结花苞、开花,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分钟内。
樊渊眼睁睁的看着房间四周被无数的花朵覆盖,瞬间成了个名副其实的花房。
顾炀在这时缓缓睁眼,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呢,小手先下意识的去抓樊渊的手指。
“樊渊,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累。”
顾炀一手按着樊渊的指尖,一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慢吞吞的坐起来,开始打哈欠。
哈欠打了一半就停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开满了整间屋子的花朵。
“这是……怎么回事?”
樊渊已经放下了小刀,捧着顾炀到面前,看到顾炀眸中似乎有一闪而逝的绿色光芒,樊渊心中有了些许猜测,指尖揉了揉顾炀汗湿的小脑袋。
“你不知道吗?这一切或许与你有关。”
顾炀微微瞪大眼睛,小脑袋四处乱晃,不停的看着这些扎堆生长的小花,还有那些爬满墙壁的根茎和绿叶,觉得不可思议:
“我?与我有关?怎么可……”
最后一个字被顾炀吞进了肚子里,他突然想起来,在《拇指姑娘》的童话里,拇指姑娘可是从花朵里生长出来的,虽然他只是变小了,却没有从花朵里生长出来,但这个童话仍旧给了他可以控制花朵的能力吗?
顾炀还是觉得这一切太过魔幻,抬头傻呆呆的看着墙上面的花。
他回头看了眼面容镇定的樊渊,深吸一口气,向墙壁上密集的花朵抬起了手。
“如果是我让你生长的话,就把你的花送我一朵。”
话音落下,不消片刻,立刻有一根翠绿的花茎蜿蜒过来,探出枝头伸向顾炀,花茎上立刻分裂出一个小小的花苞,花苞在瞬间绽放出新鲜的花朵,花朵一开,立刻自己从花茎上掉了下来,砸在顾炀的手上。
那花朵很大,顾炀用双手才捧住。
他回头无措的看着樊渊,似乎对自己的能力感到了慌张和害怕。
樊渊用指尖缓慢的揉着顾炀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轻柔而缓慢。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顾炀捧着花朵,坐在樊渊的手心里,心脏因为害怕而紊乱的心跳渐渐趋于平静。
他看着樊渊平静的脸,轻声问:
“樊渊,你就不怕我害你吗?”
樊渊的黑眸静静的看了顾炀几秒,突然勾起指尖拽了下连接顾炀脖颈的锁链。
顾炀被锁链带着往前,高高扬起脖颈。
樊渊的指尖轻轻捏着顾炀小小的脖颈,这么小、这么脆弱。
“到底是我该怕你,还是……你该怕我?”
顾炀抬头怔怔的看着樊渊,突然站起来,一头扎进樊渊怀里,小小一只死命的扒着樊渊蹭。
声音模糊的从樊渊怀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