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琦看了眼表,让大家先回去休息,其他的明天再说。
“东西也别收拾了,搁着吧,一会儿我来弄就行了,你们回去早点睡。”
出门,还没过十二点,段灼扭脸问蒋随:“肚子饿吗?想不想吃点什么?”
“这个点了,应该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大家肯定都在家过年呢。”
他这么说,段灼就知道,他一定是饿了,很多时候,只要不是直接的否定,其实就是要的意思。
“去看看吧,超市应该有开着门的。”段灼走到停自行车的地方,踢了脚撑,回过头,发现蒋随就站在他身后,愣了愣,“你没骑车啊?”
“嗯,接你电话那会儿我刚到学校,直接打车过来的。”
蒋随刚从室内出来,还没适应外边的冷天,冻得倒抽一口气,抬了抬下巴,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颈部。
段灼松开了一条胳膊,看着车梁的位置说:“上来吧,我带你。”
蒋随咧嘴一笑,坐上车,一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摸出手机说:“我来找找看附近有什么吃的。”
四周都是暗的,只有蒋随的眼睛泛着一点光亮。
段灼跨上车,把脖子里的围巾摘下,挂在他脖子上,绕上一圈。
蒋随回过头,他的半张脸埋在毛绒的面料里,好像觉得不可思议,眨眨眼睛问:“干吗给我,你不冷啊。”
段灼替他把围巾收了收紧,再把帽子扣上,他想说,我怕你冷,怕你生病,最怕你不高兴,但最后这些都没能说出口,怕失了分寸。
他不能接受有任何人或事来破坏他和蒋随的这份感情,其中也包括他自己,有些话,一旦越界,就像是往白纸上泼墨点,谁也无法将它恢复成原样。
最后,他在风里小声说了句:“我一会儿骑车会热的,你先帮我保管一下。”
过年,又是半夜,整条街都看不到亮着灯的商户,唯一还在营业的是肯德基。
真有种得救了的感觉。
段灼进去打包了两个套餐和翅桶,准备带回寝室吃的,他把东西递给蒋随,叫他先拿一下,然后跨上了车。
蒋随一开始乖乖抱着袋子,后来汉堡的香味从袋子里飘散开来,段灼就看见他把脑袋埋进袋子闻了闻,小声问:“我可以先吃一个吗?”
段灼失笑:“吃啊,这还用经过我同意吗?本来就是买给你吃的。”
蒋随说:“我是在想,我在这叭叭吃,你骑着车,是不是不太礼貌。”
“快吃吧你,管我干什么。”
蒋随担心东西会掉下去,一只手抱着袋子,身体往段灼胸前靠了靠,借到力了,另一只手才伸进去拿。
其实他连晚饭都没吃,但看到大家忙得热火朝天,怕干扰到大家的工作节奏,他不好意思提肚子饿的事情,这会儿已经饿得不行了。
最先掏到的是块鸡腿,还热乎,他火速塞进嘴里,拔出来的时候就剩一根骨头了。
耳畔响起一声笑,显然是在笑他吃相,待他回头,段灼又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
“对了,还没问你,比赛比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蒋随的脸立刻垮了下去,像考试没考好的小朋友,干巴巴地念成绩,“五百米拿了个第四,一千五第九名,一块牌子也没拿到。”
段灼歪头看了他一眼:“那你尽全力了吗?”
蒋随拔高了嗓门:“肯定啊!我每次比赛都是尽全力的。”
“那就对了嘛,只要你全力以赴就足够了。”
蒋随叹了口气:“但也就是因为拼尽全力了才觉得有点难受,好像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超过他们,我有时候甚至会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应该趁早放弃。”
对面的红灯亮起,段灼捏住手刹,一条腿撑着地。
他从没想过,这番话会从一向乐观的蒋随嘴里蹦出来。
或许每个人的人生都会经历这样的时刻,热爱与痛苦相互碰撞,让人变得矛盾,焦虑,甚至是恐惧。
段灼把下巴搁在他肩头,淡笑:“你真的舍得吗?”
蒋随没有说话,但段灼知道答案。
“其实你只要想通一点,人嘛,打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是要承受苦难的,我们的一生都在经历挫折和打击,你今天为这件事情而烦恼,你放弃了它,明天还是会因为另外一件事情而烦恼。幸福和满足终究是小概率事件,所以我们才一直在追求它。哪天碰见幸福了,就感恩一下,碰不到,就再走走,说不定下一秒就有了。”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话音落下的瞬间,“嘭”的一声,一簇烟花点亮了他们头顶的夜空。
“唔!”蒋随指了指上空烟花,又看了眼时间,刚好过零点,惊喜地回过头,“新年了!”
不断有烟火升上空,闪闪烁烁,在浓浓夜色里接连绽开,伴随着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的鞭炮声,好像是个不错的征兆。
“嗯,”段灼笑着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蒋随咧嘴看了会儿烟花,又把手放进袋子里,“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被你安慰到了。”
“真的吗?”
“嗯,我不打算放弃了,反正不管结果怎么样,我得朝前看。”
“这就对了,”段灼歪头看他,“当初是谁说了要一起训练来着?”
没等到蒋随的回应,嘴巴里却被塞了块辣味鸡翅,段灼愣了愣,咬紧,看见对面跳绿灯,才不急不慢地启动车子,嘴角像被什么东西牵着,老是往上跑。
“骑快一点,”蒋随使唤上他,“你这样晃晃悠悠的,我屁股都快要掉下去了。”
“你可以抓着我啊。”段灼说。
“手冷。”
段灼垂下眼,看见蒋随把手缩在外套的袖子里,只露出一小截手指头。
于是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下一点说:“伸里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