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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方面地在跟段灼怄气。

被蒋随这么一提,段灼眼前忽然闪过几天的一个画面。

当时他看完比赛回酒店,时间已经很晚了,电梯门刚一打开,意外地看见了站在走廊尽头和保洁聊天的王野。

保洁员像是帮他在找东西,火钳在垃圾桶里翻了又翻,段灼靠近和他打了声招呼,问他在找什么。

王野笑着说没什么,又关心他晚上和张家延一起睡习不习惯,边说,边搭着段灼的肩膀往房里走。

于是段灼和张家延没有合住的事情就这样暴露了。

当晚王野没有批评他包庇张家延,之后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情,段灼一直以为王野只是懒得管,现在想来,那一夜的突然造访竟是整个故事的序章。

“哦我知道了!”蒋随语速很快地分析,“他翻垃圾桶,可能就是在找什么证据,王教练的想法和我是一样的!你看你看!就你这么单纯!还觉得张家延卖力呢……我看他最卖力的就是陷害别人。”

“但张家延真的有那么笨吗?把证据留在垃圾桶里?”段灼不敢置信,都这个年代了,还有人敢明目张胆地使用,又如此随意地处置掉那些药物,“要是换我,肯定直接丢马桶里冲走了。”

“确实是没有直接证据来着。”

段灼抹了把前额的雨水,往墙根处走近了一些,问道:“那你怎么说名额的事情有转机了?”

“是这样的,”蒋随解释说,“我今天去训练的时候听见同学聊到你们游泳队的事情,说王教练要求张家延再做一次尿检,张家延不愿意,觉得教练没那个权力。俩人因为这个事情在馆里吵得不可开交,还打起来了,很多人队友都看见了。”

段灼已经能想象到这两个火药桶凑在一起吵架是个什么场面。

“那后来呢?”

“最后王教练直接联络到了兴奋剂检测中心的工作人员,申请给张家延再做一次尿检。”

段灼怔住,教练举报自己队里的成员,这种行为怕是前所未有。

“具体结果怎样还不清楚,但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蒋随越说越激动,“你想,他如果真的光明磊落,为什么要逃避检测?换成是我,我肯定积极配合证明我自己的清白,不光如此,我还要借此机会,好好刺激一下我的教练,让他心服口服。你说对不对?”

段灼觉得他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王野这次实名把手底下的运动员给举报,其实要承担的风险是很大的,因为他们并不知晓张家延是用了什么方式躲避检测。

也许是在取样过程中动了手脚,又或许是用了未被列入名单的新型药物。

王野这样做,无疑是不给张家延任何退路,同样的,他自己也没有了退路可言。

可以预见,假如结果没有呈阳性,那么以张家延的性子,势必不会轻易放过王野,说不定会借舆论之势逼迫王野退出校队。

“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吧……”蒋随的声音小了一些,但仍然坚持,“我觉得教练既然能举报他,就一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他入行二十多年,看人的经验肯定比咱们强。”

“我不怀疑他的眼光,只是担心结果。”段灼实话实说,“张家延这几天运动量大,新陈代谢肯定特别快,这都一个多礼拜了,如果只是尿检肯定是查不出什么,哪怕是对他进行血检,也不保证能查得出来,万一他用的是新药呢?”

“我觉得不可能,你看国外那些奥运冠军那么有钱,用药还不是被查出来,他一穷学生,哪有渠道买新药?我估计他多半是用了其他方法逃避检测……”

段灼朝着急诊室病床看了一眼。

其实就算张家延的样本检测结果呈阳性,他也没办法丢下病重的段志宏跑去北京训练。

如果连他都不愿意管他,那段志宏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没有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这么绝对,只是垂下脑袋说:“我还得照顾我爸,没法走远。”

蒋随沉默两秒,像是很认真地思索一番,换上比刚才柔软的语气说:“照顾你爸可以请人啊,缺多少钱你跟我说一声,我打给你,不够的话还可以问我爸妈要。刚才我也说过了,只要是医生说能治的就没问题,钱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操心。”

段灼的身旁路过一辆担架车,悬着的输液袋碰撞在了门口的铁树上,叶片上蓄着的雨水全都淋在他身上。

他走到没有人经过的角落蹲下,抬手擦了擦湿掉的脸颊,小声说:“谢谢,不用了。”

“为什么?”蒋随的分贝拔高了几分,带着很明显的困惑和小情绪。

段灼同样很不理解:“那你为什么这么帮我呢?”

那端的人顿住,迟疑了一会儿才说:“这个问题在你还在快递驿站兼职的时候,我已经回答过了——我想帮就帮,不需要什么理由。”

“那我不接受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吧?”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呢?”蒋随好像真的生气了,“假如今天换了橙子的家人有什么事儿,我肯定也会尽自己所能地去帮忙,给自己家人治病借点钱,说出去也不丢人啊?”

“不是丢不丢人的事情……”

段灼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今天如果换了别人要帮忙,他肯定接受了,但换作蒋随就是不行。

不论是透析还是手术,所需要的治疗费都不低,蒋随把钱借给了他,就只能问父母讨要零花钱,那么蒋随的父母必然会知道段志宏住院的事情,再往下,就会牵扯出他贩毒吸毒的经历。

他想,就算是再开明的父母,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儿子和一个毒贩的孩子走得亲近,为一个毒贩垫付几万甚至数十万的医药费。

他不想蒋随因为他而和自己的父母闹矛盾,更不想让蒋随的父母觉得他是个没用的软蛋。

说到底,他还是没能完全放弃蒋随。

可这样的话,他又怎么开得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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