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州城,刺史府。
谢无争带着新升迁上来的年轻官员在城外查看田地受损了多少、百姓房屋修缮只是,足足忙了一天,到暮色时分才策马而回。
风千面在大门口候了半日,一见他回来便迎上前,却又欲言又止。
谢无争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后边的随从,温声问道:“今日我不在府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风千面支支吾吾地说:“晏公子去了一趟天牢,张紫燕就死了……”
他甚至不敢确切地说那人就是晏倾杀的。
但是今天进过关押张小姐那件牢房的人只有晏倾一个,且其他几个受刑更重的张家人都还剩半条命在,只有张紫燕死了,想找个由头说是有人怕被张家牵连才杀人灭口都不行。
张裕丰都还活着,灭口也灭不着张紫燕啊。
谢无争闻言,眸色一下子凝重许多,沉声道:“我知道了。”
他说完,又低声吩咐风千面,“去把尸体好生安葬了,别留下什么痕迹。”
风千面低声应:“是。”
谢无争快步入府,直接去了晏倾这两日住的那间厢房。
谢无争推门进去的时候,晏倾正坐在窗边,自己跟自己下棋。
黑白子在棋盘上纵横交错,晏倾听到人来,头也没抬,只语调如常地道:“你来了。”
倒像是静候已久的模样。
谢无争微微皱眉,走上前去,“你伤的那么重,还去天牢去做什么?”
晏倾手中黑子轻轻落下,盘中白子败局已定。
他这才缓缓抬头看向谢无争,眸色幽暗莫名,“风千面应当已经告诉你了,但你既然来问我,我也不介意再回答一遍。”
晏倾语调森然:“我去天牢杀了一个人。”
谢无争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浮现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但还沉声道:“孤云,你……张紫燕已经难逃罪责,你何必要亲手杀她?”
晏倾薄唇轻勾,缓缓道:“人我已经杀了,你要将我绳之以法吗,殿下?”
“我……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无争忽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自三年前母后辞世后,便被灵云观的掌教从皇宫接到了山中,某日在灵云观后山第一次见到恍若谪仙的晏孤云,简直惊若天人。
后问掌教真人此人来历,掌教真人一脸惋惜地说这位晏公子少时遇险,被一个练邪门歪道的绝世高手在走火入魔的时候强行输了几十年的内力,虽侥幸不死,却日日被体内流窜难以控制的内力折磨地生不如死,自此心性大变,嗜血、好杀戮。
高人们唯恐他在外掀起滔天大祸,这才将他留在观中,让几位功力深厚的师叔合力为他压制内力,授他寒冰诀,携他向道。
可哪怕后来晏孤云出尘绝世不然纤尘的模样,他们仍旧不怎么放心,常常忧虑若是一步踏错就会前功尽弃。
后来几位师叔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千万不要和晏孤云走的太近,谢无争都没太当回事。
但他现在看晏孤云这模样,忽然发现掌教和师叔们担心的不无道理。
武夫骁勇,持刀杀十人、至多百人。
可善谋者若心怀杀戮,却是数以千计。
盘龙谷泄洪水淹安王大军是不得已为之,可晏倾这次对张紫燕下手,却与先前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