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议政殿。
晏倾站在最后末列,身后就是殿门。
淡金色的阳光落下来,一半照在门外,一半落入殿中。
兴文帝刚上朝,御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大臣们跪倒了一片,七嘴八舌地说着昨夜栖凤宫失火的事。
御史台那些人的嗓门最大,“昨夜皇上曾亲至栖凤宫,王皇后和四皇子想让王家老八玷污秦家小姐不成,还要杀人灭口,这是事实,不容狡辩!”
跟王家不和那些个最为激动,“这皇后究竟做了什么事?才能让人放火烧了宫殿啊?老臣愚钝,需得问个清楚才行!”
还有四皇子党和王家人拼死抵赖,“不可能!”
“这事定有蹊跷!”
“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三拨人吵得不可开交,把偌大个朝堂弄得比街市坊间还喧闹。
兴文帝昨儿从栖凤宫回去,就恼火得一晚上都没睡着,脸色十分地不好,上了朝,又见这般鸡飞狗跳的场景,顿时头疼欲裂。
“行了!”兴文帝沉声打算众人的吵吵囔囔,喊了底下的“大理寺卿,栖凤宫之事交到你手上,查的如何了?”
大理寺卿连忙应声出列,“昨夜之事臣已命人详查,被烧毁的偏殿之中,查出催情药的地方不下于四处,目前验出的有:熏香炉、糕点、蜡烛里、碎茶杯杯底都有残留……”
“什么?”兴文帝没想到会这么多,顿时睁大了双眼。
王氏有些烂泥扶不上墙他心里是清楚的,可先前再怎么样,后宫的表面功夫总是看得过去。
兴文帝完全没想到王皇后会这样算计一个小小的秦灼。
手段拙劣至此,可笑极了。
大臣们闻言顿时议论纷纷,尤其是昨夜去过栖凤宫的那些御史,当即道:“昨夜王皇后还狡辩说催情药是秦灼自己带来的,故意在栖凤宫用!谎话连篇,简直可恶至极!”
“这样说来,王氏母子想借机杀大殿下之事也必然是真的!”
“当真是心如蛇蝎,其心可诛啊!”
抓到时机扳倒王氏一族的官员们趁机道:“王皇后自打坐上凤位以来,后宫频频出事,皇上的龙子夭折了好些个……”
“难怪皇上膝下子嗣凋零,全因毒妇掌管后宫所致啊!”
甚至有老大臣伏地高喊:“我朝自开国以来,就没发生过皇后寝殿走水这样的事,这是天意警示啊:皇后无德,中宫失火!”
这话一出,背靠王家那些臣子们彻底无法争辩。
而大半的臣子都在附和:“皇后无德,中宫失火!”
御史大夫适时开口道:“皇上,事已至此,唯有废后,另立贤后了!”
有大臣高声喊道:“王氏不废,天理不容!”
一时间朝堂之上,向皇帝谏言“废后”声成一片。
王党眼看大势已去,为王皇后和四皇子求情的声音也逐渐轻了下去。
兴文帝一掌拍在桌子上,怒而起身,刚要开口,却眼前发黑身形明显地晃了晃。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一旁伺候的大太监见状惊声询问,连忙伸手去扶。
兴文帝拂开了他的手,自己扶着案面站稳,缓了一口气,朝底下的文武百官道:“废后之事非同小可,容后再议……退朝!”
声落,他拂袖而去。
底下一众臣子还想追过去继续谏言。
“退朝!”大太监高声重复了一遍,手中拂尘一扫急忙跟了上去。
一众宫人内侍与仪仗跟着离去。
大殿之中安静了片刻。
片刻后,大臣们退出殿外,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着废后这事。
晏倾一直没怎么说话,他本就站在最末尾的位置,往殿外走的时候就变成了最前面。
“孤云!”谢无争快步追上了他,本想同他说昨夜彻查栖凤宫都查出了什么,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晏倾面色苍白,憔悴不堪,顿时就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那个,孤云啊……”大殿下纠结许久,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你昨夜是累着了?”
晏倾也知道自己今日这幅尊容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抿了抿唇,低声道:“是有些累,但不是那种累,殿下不要多想。”
“我没有多想!”谢无争连忙解释道:“我就是看你脸色不好,问一声……”
晏倾无奈地拱了拱手,“有劳殿下挂怀。”
他昨夜带了秦灼出宫,在兴文帝那里已然是同一个阵营的人,因而废后这话他没有多讲,大殿下昨夜也是险些被害之人,若是急着在废后这事上推波助澜,反而会落了下乘。
因而两人方才在殿中都没怎么出声。
本还有许多话要说,才两句话的功夫,后头的大臣们便跟了出来,一众人围着谢无争说“昨夜多惊险,好在殿下洪福齐天”之类的话。
御史台那帮官员则走到了晏倾边上,一下子就把两人隔开了。
谢无争见这会儿是没法再和晏倾好好说话了,只能转头先去应付那些大臣们。
老御史将晏倾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后低声道:“晏倾,你这身子不太行啊!”
晏倾闻言顿时:“……”
“大人此言差矣。”边上的中年御史替他反驳道:“昨夜秦家那姑娘都被药成什么样了?刚才大理寺卿还说偏殿里查出了四处催情药的痕迹呢,这么个折腾法,谁吃的消?”
四周众人纷纷附和。
甚至有人道:“晏倾今日还下了榻,能来上朝,我都要佩服他了!”
这些人越说越离谱。
晏倾听得面无表情,试图解释道:“我只是带她回去,请了大夫,什么都没做。”
几个同僚压根没听进去,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给他了一个眼神,“我们都是过来人,懂的。”
老御史凑过来低声问他,“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真不是……”晏倾心里也明了这些人不会相信他跟秦灼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