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邺城。
刘义真从云中回到关内后并没有南下回到长安,而是朝西面拐了个弯带着崔浩等人回到了河北。
在这里,刘义真将河北的所有的地图黄册收集在一起,并命刘义隆和王买德二人主持在河北的“新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假,但是每每将土地分发给百姓,要不了三代,这些土地就又会重新集中到达官贵人的手中。”
“此次河北清理出很多土地,朕有意彻底推行“土改之策”。”
“陛下,何为土改?”
“土地使用权无偿、无限期提供给用地者,但土地使用权将不能在土地使用者之间流转。”
简单六个字概括就是“禁止土地买卖”。
这么解释虽然不全面,但是已经足够让大家明白刘义真此次在河北施行土改的核心思想。
相比与这一核心,刘义真身边的官员更关心前者——“无偿、无限期使用土地”。
……
那官府从哪里收税呢?
没有田赋,官府和国家该怎么活?
若只是粗暴的将均田制那套每年要上交多少粮食的法规套上来,那又成了换汤不换药,所谓的“土改”便臣了一纸空文。
“从今以后,官府只能以货币购买粮食。”
如果说刘义真之前的话是让大家心里“咯噔”一下,那现在便是直接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
“陛下!”
久在中枢的王买德赶紧阻止了刘义真的异想天开。
“陛下,自古都是向百姓征税的道理,哪有用铜钱换取的?”
“先不说这道理是如何,就算陛下真的想施行,也要有那么多钱才行啊!”
刘宋现在的钱多吗?
多!
但那要看是用来干什么。
因为黄金铸成的永初宝钱让刘宋的货币和黄金挂上了钩,而全国的黄金矿脉又都在官府手中,从这个角度来说,刘宋官府异常有钱。
但货币的本质其实是“债”。
比方说,今天去挣钱,便是让老板欠下给自己的债,这些债就以货币的形势回到自己手中,而明天去花钱,就是把自己的债转让给别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刘宋其实并不富裕,那些黄金只能说是一种矿产资源而已,算不上“货币”。
现在刘义真打算让官府出资去买百姓种出来的粮食,本质上就是接受了百姓无数的债。
但是这些债刘宋官府拿着可基本就算砸在手里了。
因为既然是债,就要还。
没了广大种田的百姓,这债要往哪里去?
达官贵人?还是目前根本没发展起来的作坊?
要是指望他们,不消数年,刘宋的金融体系就将崩溃,让这好不容易结束的世界再次乱起来。
对于那样的结果,王买德无法接受!
“陛下不如广施仁政,减免赋税就可!”
王买德还是建议刘义真不要做一些太过新锐的举动。
稳稳的在这百废俱兴的时候做一个圣君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搞一些荒里荒唐的事出来?
刘义真却摇着头:“苟日新,日日新。”
“我华夏民族最重要的冒险精神,可不能在我们这代人就断绝。”M..coM
冒险精神,当然不单单指物理上的开疆拓土,朝着未知的八荒探索。
更重要的,还是在变化中不断反省,能时刻保持应对的勇气。
春秋战国,百家争鸣。
那时候的国君、大夫从来都不畏惧失败,在内部和外部的重重压力下积极思索变革,纵使有吴、越这样显赫一时却又迅速败亡的例子,但大家总归还是在摸索着寻找出路,并形成了七个庞然大物。
后来的秦国变革的最为猛烈,奋六世之余烈,出函谷,一统关东六国。
始皇帝嬴政也不负众望,摸索出“皇帝制”,为这片经历了数百年战乱的土地找到了出路。
之后大汉代秦,前期岌岌可危的西汉在汉武帝及其臣子的努力下创建了“大一统”的模式,在与匈奴的文明生死之战中占得先机。
到了西汉后期,矛盾重重时,大家依旧没有充当咸鱼,而是形成了以“王莽新政”为主要思想的新一轮变革。
但可惜,因为时代的局限性,王莽输的很惨……
不过即便如此,王莽之后新的领袖——汉光武帝,他依旧没有放弃找寻变革之路,比如将国都设立在洛阳,保证大地主,大世家的利益便是其的改革之果。
虽然这样的代价是皇权的衰落,但不得不承认,东汉时期各地百姓的生活水准普遍是要比西汉高的。
再后来便是张角。
如果说王莽变革是时代的局限性,那张角引发的黄巾之乱便是阶级的局限性。
所以张角……卒。
再到后来的曹魏。
即便曹丕的“九品中正制”被后人所诟病,但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种变革。
他将东汉以来逐渐散落在地方的权力逐步收回中央,并且开设“中书省”等权力机构,想要一步步加强皇权。
可偏偏碰上一个爱摘桃子的司马氏,曹氏皇族的成果便被司马氏一口吞下。
司马炎能篡位成功,还建立“太康之治”,就绝对不是一个庸才。
在将皇权窃取后,司马炎便做出了“以藩王外镇地方”的决策,希望由此能防止曹魏的悲剧在自己后代身上出现……
之后历史就甩了司马炎一个响亮的耳光。
八王之乱、五胡乱华、神州沉沦……
更要命的是司马氏对权力的觊觎更是让有志之士知道了——改革不重要,权力才重要。
那还纠结个屁!
百姓、国家……
有老子的权柄重要吗?
之后便是一场场的轮回,东晋、刘宋、萧齐、南梁、南陈。
连带着,将坚持汉化的北魏也给带偏了……
再之后,华夏大地上便再也看不到如“王莽新政”、“黄巾之争”等类的为了变革不惜赴汤蹈火的场面了。
刘义真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其实之后的问题,朕也想好了。”
“其实问题的根源,便是钱要从哪来。”
他大手一挥,指向东方。
“那里!”
“在海的那边。”
“也在那里。”
刘义真又指向西方:“外面,有无数我们想要得到的财富!”
“但首先,我们要有能去将那些财富抢回来的资本。”
“我们要用的,不是将士们的鲜-->>
血,更不是利刃,乃至火炮,而是更高级的东西!”
刘义真指了指脑袋:“思想。”
在人群中刘义真的目光寻找到了崔浩和巢尚之:“崔浩,巢尚之应该将这些年的见闻告诉你了,你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