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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身世

“你女儿叫濛濛?”

姬玉遥躲在楼苍兰的身后,怯生生地问:“可是我叫姬玉遥。”

“你是我的濛濛……咳咳咳——”

中年男子剧烈咳嗽,哭道:“我不会记错。”

祁溶见此,开口道:“我们带着先生去找家客栈,外面风大,不便说事。”

楼苍兰点点头,与姬玉遥一起将男子搀扶进马车里。

他太瘦了,像一张纸一样轻飘。

那人口中喃喃道:“不要碰我,免得弄脏了濛濛的衣裙。”

他想自己走路,奈何身体虚弱,根本挪不动步子。

一众人在街上转了很久,才找到一家惨淡经营的客栈。

客栈的光线很暗,堂中似乎无人。

“小二——”

楼苍楼唤道:“做些热菜来,再煮碗汤。”

门口掌柜旁这才慢慢探出了一颗脑袋,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打了个沉重的哈欠道:“这年头还想吃热菜?有干粮就不错了。”

祁溶听了,改口道:“那便拿些干粮和热水。”

片刻功夫,掌柜无精打采地端来一碟面饼和一壶热茶放在桌上,伸手道:“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楼苍兰差点要拔剑,喝道:“黑店都比你家便宜。”

掌柜揉了揉惺忪睡眼,这才看清来者气宇非凡,腰间都配着刀剑,态度缓和了些,笑呵呵道:“客官,不是我店黑,你看这方圆百里以内可有烟火?山匪隔三差五进城抢劫,我的供应线全断啦。虽说山匪已剿,但我的供应线却接不上来,这些干粮都是从黑市上买的高价粮食,若是按从前的价格做买卖,我这小店不到一天便能赔进去。身不由己呀!”

祁溶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里面的银子远不止十两,道:“都拿去吧,不用找了,再打扫几间上等客房,我们要住店。”

掌柜千恩万谢地抱着钱袋离开,上楼清扫万年都没人住一次的天字号房间。

中年人掰碎了碟中的面饼,放进嘴里细细地嚼,吃相并不像一个饥肠辘辘的人。

他不好意思地道:“人一旦饿得久了,看到吃的反而不饿。”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几近气声。

楼苍兰解下自己的黑色大氅,披在男子单薄的肩上,如同一截枯木桩被盖上了被子。

姬玉遥为他斟了杯热茶:“您慢慢吃,喝些热茶。”

中年人看着姬玉遥,满眼欣慰地道:“我的濛濛长这么大了,样貌好看,心地善良,不知是被哪户人家收养了去呀?”

“我叫姬玉遥,不是濛濛……”

姬玉遥见他饿得神志不清,便问道:“你的濛濛今年多大?”

她根本不相信男子说的话,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她乃当今太后的嫡系侄孙姬玉遥,自幼便生养于宫中。

等等。

姬玉遥心中一凛,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从她记事起,便未出过宫。她曾问过太后,自己的爹娘为何从不来看她。太后总是一脸慈祥,笑说:“待囡囡长大了,爹爹和娘亲就接囡囡回家。”

可是,她至今都没见过爹娘的模样。

“你是十八年前弄丢的。”

中年人双眼迷离,声音沙哑,边说边喘:“不怪你不相信我,收养你的定是大户人家吧?是皇家?”

姬玉遥一听,顿时瞳孔微缩。

其余众人的神色也陡然肃穆。

四下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

他们一行人虽然衣着华贵,但仍然是寻常百姓家的打扮。

为什么这个乞丐能猜到,姬玉遥出身皇家?

“我叫吕庭坚,是域州郊外吕庄的教书先生——”

吕庭坚手里握着饼,自顾自地开始说了起来:“你是我女儿,叫吕烟濛。我们那个村世代以农耕为业,土地肥沃,人们的日子都过得殷实。你娘在家排名老七,所以村里人都叫她七娘。七娘没读过几日书,却织得一手好布。我教书,她织布,我们的小日子过得不坏,真不坏。生下你之后,七娘便请了一个算命先生给你算命,这不请还好,一请啊,反而惹了大祸。”

“你左眼下方有一个泪痣,被那算命的说是天煞孤星转世,谁沾上你,谁便要倒霉,劝我们早些把你淹死算了。你娘气得吐了血,把算命的赶了出去,那吐血的毛病却就此落下了,十多日之后便撒手人寰,留下我们爷俩。可是,你是天煞孤星的消息就此在村中传开了。你娘一死,就更坐实了这个预言是真的。谣言四起,悠悠众口堵也堵不住。我决定搬出村子,另外找个歇脚的地方。”

“就在那晚出门时,有个衣着华贵的人找着我,见我手中抱着婴孩,便问我卖不卖孩子。我心想这人看着人模狗样,脑子指定是有什么毛病,便让他走。我当时脾气不好,让他滚来着,没成想激怒了他,他便来我手中抢孩子,我就叫啊,喊啊,抢孩子啦!杀人啦!这一喊不打紧,那人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朝我腰上一捅,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但我看清楚了那把刀,是绣春刀,来的人是锦衣卫。”

吕庭坚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夜里,满脸惊恐,继续道:“当我醒来时已过去了两三日,他们将吕庄一把火烧了,寸草不生啊,好多尸体都是焦黑的。濛濛也不见了。我去报官,衙门根本不理。那是锦衣卫放的火,根本就不在衙门的管辖范围。那衙役跟我说啊,锦衣卫嘛,村烧了便烧了,人杀了便杀了,若不是看我身受重伤,非得赏我二十火棍不可。”

“不信你们看啊。”

吕庭坚掀起自己残破的上衣,露出了干瘪的肚皮和腰间的陈年伤疤。

那块疤剜得很深,像一只被挖去眼珠的眼睛。

“后来,我就在域州城里住下,以卖字为生,再未婚娶。这些年山匪横行域州,找我写字的人愈来愈少,粮价却像疯了一般上涨,我开始入不敷出。我是文人,自当守住风骨节操,若不是一丁点办法也没有,谁愿意当掉笔墨纸砚,流落街头要饭呢?”

吕庭坚看着姬玉遥脸上的那颗泪痣,想伸手摸一摸,手刚伸出,便停了下来,怕自己弄脏她的脸。

浊泪朦胧了他的双眼,眼睛一眨,两行泪垂落在枯瘦的脸颊上。

他的声音像一个破风箱,没说几个字,便要喘上好一会儿。

吕庭坚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饼,起身道:“走啦。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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