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不好了!”
阴仁处理完手中的卷宗,梳理清楚各村庄、牧场的土地从属关系,正打算休息,市令阴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阴仁训斥了一句。
当官嘛,就要讲究气度,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要宠辱不惊,要有气度。
再说了,屁大的米川县,能有甚么要命的大事?
阴生大大地喘息几下,平稳了呼吸。
“吐谷浑一百人进城了!”
阴仁心头一颤,霍然起身,准备迈开步子逃跑。
河州的官员都深受吐谷浑之苦,阴仁自然也不例外。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
“他们要进集市贸易。”阴生紧接着说出了第二句话,让阴仁一屁股坐了回去。
娘哩,人吓人,吓死人,阴生这说话大喘气的毛病,真该找郎中治治了。
阴仁慢慢坐到小火炉边,烧起一壶水,准备制茶汤。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
“让吐谷浑人进驻集市就是了,那么点小事你也要来惊动我?”
气定神闲的阴仁加了几段小树枝,火势旺了起来。
阴生定了定神,不慌了,说话也平稳了:“可是,集市里的大唐商队已经没了,吐谷浑人进去,和谁贸易?”
阴仁的手开始哆嗦,一不小心打翻了水壶,水浇下去,熄了火、湿了柴、润了袍,青烟瞬间腾起,炝入阴仁眼睛,两行老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大唐的商队呢?”
阴仁一把拭去泪水,再也顾不上装斯文,红着眼冲阴生咆哮。
阴生无可奈何地看了阴仁一眼:“因为阿郎的吩咐,税赋总的三十税三,商队卖完货物之后就走,然后再也没有商队进来了。”
“胡闹!糊涂!”
阴仁连砚台都砸了。
之所以削尖脑袋往米川县钻,不就是看好了米川县蒸蒸日上的贸易,想从中刮占油水吗?
商队跑光了,盘剥谁去?
阴生看似惊惶不安,实则在腹诽,你老人家一上台就把税赋提了一半,人家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任你盘剥?
天大之大,去哪里不能将本求利,非得受你这窝囊气?
县尉柴令武敢把税赋直接挂到三十将二,那是因为柴令武能保证各商队的公平贸易,以及米川县稳定、安全的环境,商队自然愿意多缴纳一些。
你有什么,敢一开口就提到别人承受的极限?
心里没点数么?
也就是主仆关系绑定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不然阴生都有改换门庭的念头了。
阴仁失态地在公房里发泄了一通,又如同没了骨头的癞皮狗一般瘫坐,双眼失神,仿若行尸走肉。
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贸易之事,是柴令武搞起来,找他!
要不然,将责任推到他头上?
阴仁缓缓摇头。
真是病急乱投医,什么主意都敢打了。
柴令武刁滑得很,所有交接都是在罗大宣与刁矛的见证下进行,交接签字一式五份,每人一份留存,还有一份存在卷宗之内,还在装卷宗的盒子上签章、打蜡,谁都别想胡来。
推卸责任是做不到了,只有想着如何弥补。
柴令武给人的感觉是油盐不浸,虽然自己的品秩比他略高,但同为米川县的佐官,阴仁是无法压制他的。
更何况,柴令武手上掌握了让人忌惮的武力——弓马手,真惹火了,呵呵,到时候米川县上报一个县丞外出为狼群吞噬,阴仁又有什么办法?
至于是为狼群吞噬,还是喂狼群吞噬,重要么?
必须得想到破解之法!
柴令武那头不敢打主意,何妨试试罗大宣这一头?
老县令出身不高,又心慈手软,想来耳根子软,自己大不了学刘备,哭出一片天来。
……
柴令武风尘仆仆地带人回到县衙,阿融与柴刀接下他的兵甲,阿融撇着小嘴,满满幸灾乐祸地告诉柴令武,阴仁把集市搞砸了。
柴令武其实很想袖手旁观、甚至是落井下石的,可这样一来,会让整个米川县辛辛苦苦建设的大好局面付之东流。
肩头没有责任的时候,柴令武可以选择玉石俱焚。
问题是,现在整个米川县的前景还系在他身上,不可以意气用事。
所以,面对罗大宣的恳求、阴仁的苦苦哀求,柴令武还是答应接管集市了。
“三十取三,赞府还真敢提。本官之前的三十取二都是经过反复测算,要让商贾挣钱的,否则你当人家来赈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