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皇后长孙氏是鲜卑族,太穆皇后窦氏……也是胡人血脉,太上皇之母元贞皇后独孤氏同样是鲜卑族。
代北窦氏,原为没鹿回部,北魏时改称纥豆陵部,太和年间改为汉姓窦氏。
所以,我们得尊重一下历史,大唐确实是一个胡汉融合的时期,皇室也确实有浓厚的胡人血脉。
宗正寺卿、右领军大将军、安丰郡公,太上皇次女襄阳公主的驸马都尉窦诞,是故太穆皇后的族侄。
又是一个表兄表妹亲上加亲的,时代特色啊!
要是后世,“太熟了,不好意思下手”就拒绝了。
这个襄阳公主不是太穆皇后所生,相互间也极少往来,却无法否认他们之间天然的亲近。
偏偏窦诞这个人,容貌俊美,能力也有,但主要是在辅助上,耳根子软得不行,老好人一个。
当年在太原,李元吉纵容军士扰民,窦诞劝不了,只能拼命为李元吉遮掩。
耳根子软,就没有主见,容易为人左右,于是接受太原王家的请托,到米川县说项。
总算窦诞长脑子,知道请动襄阳公主一起,以看望亲外甥的理由出了长安。
“姨母难得大驾光临,米川县条件简陋,请姨母恕罪。李不悔,让酒肆的掌柜摆上酒宴,腾出最好的位置。”柴令武笑容可掬。“姨母请移莲步。边地虽苦寒,却也有糌粑、咂酒、牦牛肉、岩羊、野鸡可以食用,羊蹄筋更是米川县特色,富有弹性,吃了养颜呢。”
襄阳公主轻啐一口:“怕是三妹都想不到,你长大了会如此油嘴滑舌。也罢,看在你的孝心上,尝尝地方菜肴。”
公主在外头用膳,必然是有女官试吃的,但也没非等到菜凉了公主才吃的夸张地步。
早年在太原的时候,襄阳公主也经常去外头用膳的,对民间小吃并不排斥。
“挺好吃的,外甥用心了。咦,旁边几桌似乎是民部的官员吧?窦大伟,嘿,那不是你家族侄吗?怎么也跑米川县了?”襄阳公主凤目流转,看到一旁穿戴整齐的学员,微微惊讶。
柴令武微笑:“原来姨母还不知道,外甥这里开了个培训班,专门培训那些与账务接触的人员,使用新的记账规则,可以方便地找出账目中隐藏的漏洞,轻易地揪出硕鼠。”
“姨母府上若是有意学,我这就安排,保证不收学费。”
襄阳公主笑骂:“怎么,觉得姨母缺钱?来呀,安排府上账房,分批来二郎这里用心学着。学不会,就不要回去了。”
柴令武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还是姨母心疼人,这几句话一出,便似柴令武给了一个人情。
后面的人情,就可给可不给了。
襄阳公主府上的女官、账房,或许敢给驸马都尉窦诞甩脸子,却绝对不敢在柴令武面前拿乔,来培训也绝对是老老实实的。
窦诞在一旁犹豫了好久:“二郎啊,姨父有个事想说。据说你跟太原王家有些误会?能不能看在姨父的薄面上,化干戈为玉帛?”
柴令武微笑着放下箸:“姨父,真不是外甥不想给这颜面,是真的给不起啊!外甥从风花雪月的长安,被踹到一穷二白、朝不保夕的米川县,多番面对吐谷浑的攻击,全是拜王珪所赐啊!”
“即便如此,他王家依旧不死心,打算强抢外甥谋生的酒坊,逼得管事付之一炬,名酒烧刀子也从此消失于世。”
“姨父,你觉得,外甥天生就该有乌龟肚量,活该让人欺负?”
“太原王家挑起了争端,他们想平事,不拿出点诚意来,行么?”
“烧刀子作坊,一年能给外甥挣不下万缗的钱财,他太原王家如何赔?”
窦诞嚅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襄阳公主扬眉,看上去自有一股英气:“闭嘴!真以为区区世家就可以横行无忌,竟敢对皇亲国戚下手!这事,本公主要到皇帝面前打官司!”
“三娘子是过世了,可我这姨母还在!”
窦诞的嘴皮子抖了几下,终于还是没说了。
你的乖外甥,一个反手就毁了太原王家的盐业,一个培训班就让察院针对太原王家的官员出手,这也叫被人欺负?
算了,府上的搓衣板刚换,就不去糟践了。
窦诞虽然本事不出众,却是娶的襄阳公主,而不是尚,这一点颇为难得。
当然,公主都做出牺牲了,窦诞耳朵耙一点也能理解吧?
然后襄阳公主便听柴令武侃大山,听到柴令武胼手胝足修建城墙时,看着他已经长了一层茧子的手掌,眼睛微微发红。
听到柴令武初次带人追杀吐谷浑军士,那种恐惧与难受,襄阳公主不禁感同身受。
听到退去吐谷浑围城,襄阳公主难免一阵轻松。
“外祖还好吧?”
柴令武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问,有不孝的感觉;
问吧,在玄武门之变的阴影下,总感觉不合适。
襄阳公主叹了口气:“庞眉斑发,纵情酒色。”
庞眉,是指黑白相间的眉毛。
想想一个帝王眼睁睁看着亲骨肉自相残杀却无能为力,大权旁落,不得不交出大权,退居大安宫中,心情不抑郁才怪。
除了纵情酒色,他还能做什么呢?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李渊没有其他的选择。
四个嫡子,只剩下这一个了,总不能全部干废吧?
再说,即便有心,军事上,李渊根本就不是李世民的对手。
最重要的一点,太上皇李渊已经六十七岁了,在这七十古稀的年代已经很老了,折腾不动了,躺平吧。
“柴令武,你怎么不在县衙里?”清脆的声音响起,酒肆外现出李明英稚气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