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鬼而言,最大的折磨不是没有好酒,而是好酒摆在面前,主人家却不请你尝一口。
几人围着火堆坐下,蚊虫扑入火光中,烧得噼里啪啦脆响。
扑火,是飞蛾的宿命。
桑落酒的具体工艺,在明末清初已经失传,后世重新整理出来的工艺,究竟还原了几分桑落酒的风采,谁也不知道。
有记载:采挹河流,酝成芳酎,悬食同枯枝之年,排于桑落之辰,故酒得其名矣。
总而言之,在这个中外名酒争芳斗艳的时代,能够牢牢占据一席之地,就足以说明它的魅力了。
清香的桑落酒、滴着油脂的烤羊肉、咸香的牦牛肉脯,再来上一两个说话好听的小伙伴,破锣嗓子再吼上两句“你莫走”、“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气氛瞬间燃了起来。
慕容孝隽摇头晃脑的,唱起了悠长伤感的歌谣,不知道是哪一族的歌曲。
“南昌王,我有点看不懂你们吐谷浑,什么天柱王、名王之类的,具体有什么区别吗?”柴令武顺嘴问道。
反正柴令武问的也不是什么机密,慕容孝隽饮了一碗桑落酒,笑着回应:“有啊!如天柱王、南昌王,有具体名号的,通常手握大权,是第一等诸侯王。没有名号的,统称为名王,就是给一些大臣、将军加了个封号而已。”
这样说就好理解多了啊!
“一直听说吐谷浑丞相是天柱王,没有名字的吗?”柴令武微觉奇怪。
“天柱王,就是天柱部落的王啊!他们部落一旦推选出首领,名字便弃之不用,都称为天柱王。天柱部落骁勇善战,而吐谷浑唯强者是从……”慕容孝隽微微摇头。
“问题是,你们骁勇善战、几经起伏的步萨钵可汗也不老啊!”柴令武不解。
按泥石流系统给的资料看,慕容伏允也不过四十九岁,还不至于昏庸到被天柱王把持朝政的年纪吧?
慕容孝隽又饮了一碗酒,面色砣红:“这就是你们不懂了呀。孔夫子说:五十而知天命,在我们看来,意思就是,五十岁了,认命吧!反正你也拼不动了。”
“腿粗了、腰圆了,浑身生赘肉了,还是当年上阵对抗大隋天子的时候吗?”
咦,还知道孔子。
理解得虽然有特色,却也不能说错了。
反正,半真半假的,慕容孝隽也吐露出好多消息。
比如大王子慕容顺,也叫慕容顺光,被封为大宁王,却因为长年不在吐谷浑,没有多少拥趸,根本不足与太子慕容尊王抗衡。
长子又如何?
吐谷浑的争储,历来现实无比,只看实力。
可怜的慕容顺:我不服!我为吐谷浑当过人质!
吐谷浑权贵:你哪位?
酒喝多了,慕容孝隽开始忘形了:“说起来,还是大唐的女子有滋味!前年攻打鄯州,我掳了个美艳婆姨,让她侍候。”
“一开始,她还三贞九烈的,可看到本王以她的幼子要挟,只能在本王胯下娇啼。哈哈,本王最后还是一刀杀了她的孩子,她撞本王刀尖上死了……”
泥石流系统疯狂大吼:“杀了他!”
柴令武勃然变色,一碗砸到慕容孝隽脸上,结实的陶碗碎成作瓣,慕容孝隽脸上鲜血长流,看上去颇为骇人。
柴令武猛然掀翻他,骑在慕容孝隽身上,铁拳疯狂输出,一双眼睛红得像西班牙斗牛场上被激怒的公牛。
慕容孝隽疯狂地挣扎,凄厉的惨叫声引来众多吐谷浑军士,双方刀枪相对。
程处默拔出横刀,红着眼睛吼道:“柴二郎,让开!耶耶要杀了这畜生!”
高文敏胀红着脸,横刀在手:“让耶耶杀!耶耶就不信,表姐夫能因此怪罪我!”
几个纨绔中,就高文敏的辈分最大,也最有来头。
他的表姐夫,就是当今大唐天子!
他杀人,后患肯定最小。
一直稳坐的康处直站了起来,喝令众人收起刀兵,让柴令武放开慕容孝隽。
“耶耶不服!耶耶要宰了他!”
程处默咆哮道。
身畔的左领军卫军士都是一脸愤慨。
康处直鼻孔里哼了一声:“如果这是在战场,耶耶二话不说,亲手剥了他的畜牧皮!可是,现在我们的使命是替大唐皇帝去吐谷浑宣诏!”
“有恩怨,暂时放下!要是意难平,回长安后,随本郎将向陛下请战!”
柴令武忿忿不平地放开脸如猪头的慕容孝隽:“记住,日后耶耶会亲手取你狗命!”
慕容孝隽捂着脸,不住地吸冷气。
今天这一顿打,说白了,是自己嘴贱找抽,挨得不冤。
就是杀了自己,向步萨钵可汗说明自己辱唐了,吐谷浑也只能低头。
贞观七年的大唐,已经养好了伤,随时可以对吐谷浑亮出獠牙了。
自己酒后忘形,说出折辱大唐的话,除了认栽,能怎么办?
当然是要办的。
慕容孝隽忍着剧痛,长长躬身:“却是慕容孝隽不该,言语冒犯了。承贵使教训,慕容孝隽终生不忘。”
翻译翻译:这次老子认栽,下一次,等老子逮到机会,弄死你丫的!
柴令武狞笑道:“好好养好你的狗头!不管你跳得有多欢,耶耶都会给你拉清单!记住,你的脑袋是耶耶的!”
虚假的和平景象在这一刻完全撕裂,露出残忍且凶恶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