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请问,一百年掐,师兄们浴血奋战,战死沙场之时,您在干什么?”
面对嵇盈突然的发问,姜伯仁一时愣在原地。突然,他眯着眼睛,神情阴鸷地盯着嵇盈。一阵黑色的灵气骤然在他周围升起,如山如海,仿佛是从阿鼻地狱喷薄而出的滚滚黑烟。黑烟化作无数怨气,在空中盘旋,俯冲,一道由血红色薜荔编织成的牢笼罩在了嵇盈的头顶。
那些肆意蔓延生长的薜荔,绽开无数多鲜红如雪的小花,花瓣瞬间弹开,露出其中的森森利齿,闪耀着猩红色的光芒,花瓣张牙舞爪地,仿佛要把嵇盈生吞活剥一般。
“你连练气一层都不是,老朽只需动动一根手指,便能叫你身死道消。我一开始还觉得你低调谦逊,没想到你竟然能问出这种大逆不道的问题?”
然而此刻的嵇盈一改之前的谦卑姿态,幼稚的脸庞上写满了勇敢和坚毅。
“师父,此事关乎师门一百八十一条人名,庶弟子不能等闲视之,今日就算师父插科打诨,顾左右而言他,弟子就算粉身碎骨,今生今世,也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好啊,好啊!刚入我的门下,便如此嚣张。”姜伯仁正要发作,就在此时,一阵清风拂过,那一百八十一个幽幽蓝火,在空中摇曳不停,仿佛是那些死去的冤魂,也站在嵇盈身边,想他讨要这真相。
姜伯仁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旋即变得如疯如癫,他披头散发,张开双臂,在空中挥舞起来。他一边挥舞手臂,一边发出一阵干裂的,瘆人的,尖锐的笑声,那笑声如同几十根发霉的猛火雷,被人塞入了他的喉咙之中,噼噼啪啪地爆裂着。
“我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
姜伯仁一遍遍反问着自己。
突然,在一瞬间,他仿佛是一个燃尽了的灯芯,神色枯槁,面如死灰,幽幽地说道:
“不管我在做什么,我想他们一定都早已原谅为师了。”
紧接着,一道青雾升腾,嵇盈再看时,姜伯仁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下一阵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心碎之声。
嵇盈在珞珞的帮助下,给刚才一通前来,却命丧当康口中的叶武理、李老八和小豆丁也设立了牌位,毕竟,他们曾经和自己一样,一心向道,却死在了半途,他实在不忍他们的灵魂风餐露宿,飘荡无依。
嵇盈垂着脑袋,满怀心事地跟在珞珞身后回到了自己的仙居之中。他一抬头,只见月华之下,一个身着道袍,仙风道骨的修士负手而立。
那修士一听见嵇盈的脚步声,便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啊,是你,那只狸猫仙侣。”
嵇盈看着那一张狸猫的脸,脸颊上一瞬间浮上了一层冰霜。虽然悟通救了他的性命,但他对于悟通对于其他人见死不救的行为,十分介怀。
突然,嵇盈发现了,在狸猫的脸上,赫然有一道三寸长的伤疤,从额头斜下,从左眼穿过,直贯整个面门。
嵇盈一指他的脸,惊讶地说道:
“你,你的脸?”
悟通一摸自己的脸,嘿嘿一笑,说道:“哦,这个伤疤,不打紧的。虽然我这颗左眼被他当康吃了,然而我砍断了它两只血手,五十年内,这猪妖别想再为祸人间了。”
“别说我了,倒是你,怎么样?身体还痛吗?”
嵇盈见他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仙果,一边混不吝的样子,心下怃然,一想它身为仙侣,竟然为了自己而牺牲了一只眼睛,心中便充满了感激。但转念一想,三个同门弟子皆是因他见死不救而惨死烈焰当康腹中,心中五味杂陈,百转千回,当即神情抗拒,表情复杂,连着向后退了两步。
那悟空吧唧吧唧地完了一整颗仙果,一伸手,将桃核扔在地上,拍了拍手,说道:“小姐来接我会小竹峰了,我这里有一个竹哨,乃是一等一的法宝。这一百年来沧浪山并不太平,妖兽常常出没,本门弟子多有遭遇偷袭而身死道消者。将来你若是遇上了麻烦,只管吹这个哨子,不出一盏茶的工夫,我便会赶到你的身边。”
它见嵇盈低着头,不肯收下法宝,当即哈哈一笑,十分热络地将那哨子塞在了花枝鼠珞珞的储物囊中。
“你主人不要,你便替他守着好了。”
“喏!谢仙人大恩大德!”珞珞一边把竹哨收好,一边五体投地,趴在地上,虔诚地向悟通行礼。
悟通一边猪耳挠腮,一边咀嚼着无花果走下了天柱峰。
珞珞跟在悟通身后,而嵇盈则小心翼翼地跟在珞珞身后,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