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见恩师动怒,只得再拜而出。恩师肺肝,真铁石所铸!”
朱由检听了史可法这段惊心动魄的讲述,良久无言,眼中也滴下泪来,半晌才道:“左大人不愧是忠直之臣,到了这种地步,仍在为国事、为自己的学生着想!却不知其他几位大人情况如何?”
史可法叹了口气道:“殿下,其他几位大人,情况也和恩师相仿!六人各自拘押于一间牢房,六间牢房紧紧相连,狱卒把守甚严,学生不敢多停,只是大略看了一眼。杨涟与恩师受刑最多,同样面目全非,股上皮肉不存!
“魏大中、袁化中二位大人,本就有病,受刑之后已是极度虚弱,卧于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周朝瑞、顾大章精神稍好。但学生听那狱卒说,就在这一二日内,锦衣卫就要动手,将几位大人一一害死!…”
说到这里,史可法再次痛哭失声。
孙传庭忙劝慰道:“宪之,光哭有什么用!殿下宅心仁厚,定会设法搭救几位大人!你不是还有杨大人的一封血书么,赶紧拿出来给殿下过目!”
史可法忙强自忍住悲声,从怀中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颤抖着双手递给朱由检道:“这是杨大人前日写的血书,由那个狱卒转交给学生,得以夹带而出。”
朱由检将那张纸摊开,见满纸血迹,竟是用手指蘸满鲜血书成,见之触目惊心。上面写着:“涟今死杖下矣!痴心报主,愚直仇人;久拼七尺,不复挂念。不为张俭逃亡,亦不为杨震仰药,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
“打问之时,枉处赃私,杀人献媚,五日一比,限限严旨。家倾路远,交绝途穷,身非铁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
“惟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以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朱由检呆呆地看着这篇血书,泪水夺眶而出。从这封血书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枯瘦的老者,一身浩然正气,倔强地跪在乾清门口,大声朗诵着奏折,不管天启能否听得到。
是的,东林党人大都像他这样,不识时务,不知变通,在黑暗的官场恶斗中,仅凭着一腔热血和天真的理想,与魏忠贤这种大奸大恶之徒针锋相对,最后却落得个螳臂挡车,输得一败涂地。
但是,他们身上体现出来的不畏强权、舍生取义的气节,却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沉淀下来的民族之魂!
朱由检心中很清楚,在历史上,这“东林六君子”皆被魏忠贤害死了。可如今自己也身处这个时代,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几人赴死,不做任何事情?!难道自己从前世穿越而来,就不能改变历史,让这几位忠臣免遭此大难?!
见朱由检沉吟不语,下面的周奎、林佑坤、孙传庭及史可法都不敢出声,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突然,朱由检蹭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恶狠狠地大叫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我算是想明白了,魏忠贤想怎么着,我偏要和他对着干!他不是要害死几位大人么,我也不去刺杀他了,我劫牢反狱,将几位大人救出来!”
正当周奎等人面面相觑之时,朱由检兴奋地道:“魏忠贤不是怕人刺杀么,那N大高手肯定都在他身边跟着。咱们就给他来个避实击虚!
“刚才史先生也说了,他都可以混进诏狱,可见那地方也不是铁板一块。岳父大人,你作为锦衣卫指挥副使,想进诏狱视察一番,没人敢阻拦你吧?干脆就趁此机会,同林大人一齐动手,把几位大人直接给救出来!凭你们的身手,没人能拦得住你们!等魏忠贤的手下赶来,几位大人早已远走高飞,让他们干瞪眼!”
史可法听得眼中放光,如同捞到了救命稻草,连连说道:“好,好,好!殿下如能将恩师等几位大人救出,可法情愿给您做牛做马!”
孙传庭却苦笑着道:“殿下,您这法子如同儿戏,如何使得?若让逍遥伯和林大人去劫牢,岂不等同于造反?就真能把几位大人暂时救出,万岁震怒之下,连逍遥伯和林大人亦要性命不保,恐怕殿下您也要受牵连!”
朱由检和史可法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登时愣在当场。
半天没吭声的周奎却道:“殿下,这法子也许可以一试。卑职和林大人都是朝廷命官,为众人所熟知,确实不能出面。但是还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