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确表示自己绝不会主动出手之后,太宗孝文皇帝,便在当日下达了两封诏谕。
第一封,是赐吴王刘鼻几杖,并以‘年老体弱’为由头,特许其不必再遵守‘诸侯三年一朝长安’的规矩。
如果说这一封诏谕,是在已经确定刘鼻不会再朝长安的前提下,为长安朝堂保留了一丝颜面的话,那第二道诏谕,才能真正表明当时,太宗皇帝究竟做出了怎样的判断······
“王太子的尸体被送回长安,整个朝堂都遭受到了羞辱;”
“而太宗孝文皇帝,在恩允刘鼻不必再朝长安之后,所下达的第二封诏谕······”
“嘿······”
“当年,我还是少府。”
“这第二封诏谕,主要就是对我掌控下的少府下达。”
“——太宗孝文皇帝命令少府,即可开始准备应对南方湿瘴之地的武器、军械,并大肆增加武库的库存。”
“也就是从那一道诏谕颁下开始,朝野内外便都心中了然:吴王必反,只期待定······”
以一种耐人寻味的语气,道出这段已经逐渐涌上众人心头的往事,刘舍便也含着微笑,对袁盎微一颔首,算是将话头递还给了袁盎。
接过话头,袁盎则又是一声轻叹,只面上自信之色更甚一分。
“当年,太宗皇帝嘴上说的,明明是‘绝不对吴王妄加揣测’,但实际上,却在第一时间开始为战争——为吴王刘鼻起兵谋反做准备。”
“这是因为太宗皇帝知道:有些事,既然避免不来,那就一定要面对;”
“既然要面对,那么,就要早做打算······”
···
“再说当年,吴王刘鼻举兵,一路攻城略地,兵峰直指函谷。”
“朝堂内外惊慌失措,顿时有不知多少人入宫,劝谏先帝‘斩晁错以安天下’。”
“咳咳······”
“当时,我也曾这样劝过先帝,并一度让先帝采纳了我的建议······”
“只是后来,当时的丞相:故安贞武侯,同当时的皇七子、皇九子一起赶到陛下送别晁错的小院。”
“当时,皇九子曾对先帝这样说。”
“——陛下对先帝说:战争,从爆发的那一刻开始,就必定是要分出胜负的。”
“而和谈,不过是将某一方不愿继续遭受损失,而想要投降的意愿,粉饰的好听一些而已。”
“吴楚起兵作乱,尽失大义,悖君妄上,朝堂携大义而平叛,这绝不是一场可以谈和的战争。”
“若朝堂乞和,便会失大义;至于刘鼻,无论乞和与否,都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朝堂因为恐惧,而按照刘鼻的心愿杀死晁错,那和乞和,甚至是祈降没有任何区别。”
“陛下还说······”
“还说······”
说到最后,袁盎做出一副皱眉抿嘴,似是回忆不起什么事的模样,不是还‘嘶~’一声;
见袁盎如此,刘舍便笑着再次接过话头:“陛下还说:谈判,不是许愿。”
“战场上无法得到的东西,也休想通过谈判得到。”
“对方没有在战场上获得的东西,如果通过谈判得到,那就是我方最大的失败······”
听到这里,众人才长‘哦~’了一声,散去面上狐疑,各自低头思索起来。
袁盎的意思,大家伙儿算是听明白了。
——战场上无法得到的东西,也休想在谈判桌上得到!
这,便是少年天子的性格,以及对敌人的态度。
这意味着从今往后,就算遭受再大的损失,这位少年天子,也绝不会再对匈奴人低头。
如果放在过去,刘胜如此刚硬,众人未必不会派个代表,去劝刘胜‘至刚易折’之类的话,让刘胜忍辱负重,以待将来。
但现在,众人却不会再这么做了。
一来,是今时不同往日:那场决战,汉室已经基本做好了准备;
就算没有完全做好准备,也已经接近完成准备工作,刘胜对匈奴人的态度逐渐强硬,也算是题中应有之理。
二来,则是因为如今,或者说至少这一次,汉家已经没有必要再向匈奴人求和,乃至是和亲的必要了。
——和亲,是为了让匈奴人被陪嫁喂饱,然后让边地安生几年,汉家好发育发育,过几年安生日子;
可今年,匈奴人已经打来了。
非但打来了,还差点将战火烧到关中,边关四郡更是损失惨重,人口骤降!
边地已经遭受了匈奴人的荼毒,汉家又何必再去和匈奴人和亲?
至于方才殿中,呼延屠明里暗里的言语恐吓······
“如此说来,陛下是打定主意,不再同匈奴人和亲了啊······”
“不和亲,那即便还没到决战的时候,小打小闹,也只怕是再也免不了的······”
“往后几年,汉边,恐难得安呐······”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面上疑色尽去,虽仍带着些许严峻,但更多的,却是难以按捺的季动,以及即将见证的兴奋。
——终于。
经过长达数十年的忍气吞声,汉家,终于熬到了这一天。
终于熬到了报仇雪恨,同匈奴人算算总账的这一天。
而这一天,不单是在场众人:整个汉室,数以千万计的汉人,都等了太多太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