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男爵温特的人也加入了挖掘的队伍。
但是,上午营地中流传出来的谣言并没有止住,反而像是有一只隐形的手在背后推波助澜,一股令人不适的恐惧情绪在树林中的士兵间蔓延开来。
「嘿,你听说了吗,」一个穿着破烂的武装衣,头上戴着开了线的风帽,腰间别着一柄布满锈迹短斧的中年士兵一边喝着蜜酒,一边向靠站在一颗山毛榉旁边的年轻士兵搭话,「他们在挖掘我们所有人的墓坑。」
「你在胡说,」这个年轻的士兵是男爵卡尔的手下,他从领地里的老士兵口中听说过他的领主与西蒙曾经并肩作战的事迹,所以对西蒙的印象还挺不错,「我不认识你,请你走开。」
「哈,喝完了这杯蜜酒,我们就算是认识了。」中年士兵伸手将木酒杯递到年轻士兵的面前。
看着木杯中清甜透彻的蜜酒,年轻士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被人请喝酒的机会可是很难得的。
「好吧,朋友,」年轻的士兵咂了咂嘴,接过酒杯,将杯子中的蜜酒一饮而尽,「这可真是天堂撒下的甘露圣水!」
「你可真是一点都不给我留啊。」中年士兵苦涩地笑了笑,从年轻的士兵手中拿回了空空如也的木杯。
「我叫鲁德维格。」年轻士兵擦了擦嘴角,意犹未尽地说道。
「我叫汉斯,我的朋友。」
他们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起来。他们的话题总是绕不开日常的生活,女人、好酒、领主的奢靡生活、村子里发生过的任何值得一谈的事情。最后,他们说到了对这场战役的担忧。
说到这,衣着破烂的汉斯看着脸颊已经开始发红的鲁德维格,嘴角翘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鲁德维格啊,我的朋友,你看看空地上那些正在掘地三尺的家伙,虽然你失去了你的父亲,对生活充满消极,但我敢说,你并不算是最悲观的人,他们才是。」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年轻的鲁德维格感觉自己的舌头大了起来,
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我听说呀,这群人在为我们准备后路。」汉斯故作神秘地说道。如同他所预料的,这更加激起了鲁德维格的兴趣。
「准备什么后路?」
汉斯反而缄口不谈这个了,他从腰间系着的脏兮兮的布袋子中拿出了一小条肉干,用力将它掰成了两半。他将一半塞进口中咀嚼,将另一半递给了鲁德维格。
「人总是会死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点我同意。」鲁德维格对这一点深有体会。他的父亲意外死亡后,他的母亲便经常告诫他这句话。
「从这一点上来说,让那些士兵挖坑的人一定是明智的,他知道这次战役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就开始提前准备了,」汉斯坐在山毛榉旁边的石头上,一边发出咀嚼的声音,一边说道,「挖土的士兵嘴里说着这是准备什么陷阱,但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悲观的男爵西蒙给蒙骗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显然鲁德维格已经有些慌了神,在酒精的作用下,恐慌的情绪在他的心底滋生,直接写在了他的脸上。
「你只需要看看他现在正在做什么,」汉斯对鲁德维格的恐惧很满意,他指了指远处的空地,「或许在这个悲观的男爵心中,马扎尔人吹响的进攻号角便是我们的死亡号角,马扎尔人的冲锋就是魔鬼的进攻。最终,我和你,以及所有人,都会埋葬到他们正在挖的大坑里,直到末日审判的那一天。」
「太可怕了,没想到男爵西蒙是这样的人。」
「不要把每个人想象得那么好,孩子,你太单纯了,你得透过一件事情的表象看到本质,」汉斯知道自己已经达成了目的,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准备离开,「我想,我有必要让更多的人知道真相。保重,我的朋友,希望你接下来一切安好,但愿我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不是在那个坑里。」
汉斯没有趁热打铁,或者是明示鲁德维格去将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他知道这样反而会令人怀疑自己的动机。
现在他的行为,说白了不过是交了个新朋友,聊了聊自己的看法,然后离开。这样很少会令人怀疑,同时又在士兵间撒下了他想要的种子,真是一举两得。
这是朗格琢磨出来的新点子。除了汉斯,还有十几个和他干相同事情的人在树林中的营地间游荡,他们小心翼翼地、不留证据地散播着打击西蒙的言论。
营地里的士兵没别的事情干,最大的消遣无非是聊天、喝酒。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他们散播出去的谣言会传遍整个营地,而且不仅仅局限于科隆公爵的士兵。
现在,朗格可算是学到教训了。既然当面对质口头上始终赢不了他的弟弟,那就玩点暗地里的阴招吧,先从造谣打击西蒙的名声开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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