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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瘟疫(一)

上元节的灯火,同正月十五夜的圆月一起消逝。

与宗杰的无意相遇,让赵榛心头起了谜团。酒后醒来,若不是灵儿一再提醒,赵榛几乎以为那是一场梦。

他将宗杰的话说与马扩知道。马扩很有心思地问了宗杰的情形,也觉这人有些捉摸不透,不像是什么寻常的马贩。

赵榛从来没有如此想念家人,他想应该去找九哥了。可看马扩每日忙于军务不得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里念着,还是等等吧。

而大名城的春天已姗姗来迟。

漳河、卫河的冰开始融化。宁静的深夜,大名城的居民在梦里依然能听到河面冰块断裂、相互撞击的声响。

城外的山丘上,草儿已经开始吐绿。阳光晴好的日子,可以望见郊野里农夫耕田耘土的身影。

百业农为先。大宋朝一向以农为本,而春天则是一年农时的开始。春种秋收,一年的收成如何,关键在春。

“立”意为“开始”。立春既是一个节气,更是一个重大的节日。眼下虽则金人犯境,大名府的百姓还是循着旧历,在一年的立春日“鞭春”。

鞭春是中国的旧俗,自周代起就有了。高承在《事物纪原》中这样记载:“周公始制立春土牛,盖出土牛以示农耕早晚。”历代帝王都在立春这一天行鞭春之礼,鼓励农耕,勤于农事,不违农时。

往年,在立春的前一天,开封府就把一头泥捏纸粘的春牛送入皇宫大内,以供宫中第二日举行鞭春仪式。开封、祥符两县,会把春牛放置府衙前,立春那天的一大早,州郡长官就会起来鞭春,县府里的官员们也参照州郡长官的礼仪样式,一早起来打春。县衙门附近会有人兜售小春牛,这些漂亮的小春牛摆放在一个漂亮的小围栏里,还会装点百戏人物图像。这一天,人们会互相馈赠自己制作的春幡和雪柳。宰相、亲王及文武百官都会来宫中拜贺,皇帝会御赐给他们金银幡胜。拜贺结束了,百官们纷纷把金银幡胜戴在头上回自己家。(据孟元老《东京梦华录》)

今年的立春,在大名城人的心目中,似乎格外重要。

京都汴京陷落,太上皇、皇帝被掳,康王高宗继位,却躲到遥远的江南,无论李纲大人如何劝谏,始终遮遮掩掩,含糊其辞,就是不肯北上。

河朔一带,战火连绵,民不聊生。

南望王师又一年。大名府的大宋子民,时有被遗弃的悲凉和愤怒。他们太需要抓住一些什么,来慰藉日益失望的情绪。

立春之日,赵榛和灵儿绝早就出了门。出门之前,自然吃了特意从市集上买的脆生生,那是“咬春”。咬得草根断,则百事可做。

此时寅时刚过,天色微明,春寒料峭。大街上已有好多的人,边走边互相招呼着。大家都是赶往同一个地方,等待鞭春的仪式开始。

知府衙门前已聚了大群的人,门前大槐树的树杈上竞也有人攀附在上面。

一头春牛(土牛)在府衙前的空地上,为红绸布遮盖了。桌案上早摆好了香、烛、酒、果。

王如龙立在牛前,一身官服,神情严肃。赵榛第一回觉得王如龙没那么讨厌。

锣鼓声起,人群一阵肃静。

王如龙整理衣冠,行香主礼。他缓步上前,捻起香,点燃,一跪三叩,将香插入炉中。

香烟袅袅,鼓槌急敲,锣声当当。

王如龙一手执鞭,一手扶着木犁,作耕地犁田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一犁风调雨顺,二犁国泰民安,三犁六畜兴旺,四犁五谷丰登”。官员们举起彩杖,每人象征性地打土牛三下,意味着一年的农事开始,然后众村民一拥而上,将土牛打烂,分土而回,洒在农田,以祈丰年。

做罢,去了木犁,从人递过五彩丝带缠绕的木杖(春杖子)。王如龙握杖在手,走到春牛身后。

因今年立春晚,耕种自然也宜晚。倘若立春早,就要站在牛首位置了。

王如龙挥起彩杖,朝牛身猛击三下。随即,一众官吏和村老上前,齐鞭春牛。

春牛被打破,围观的人蜂拥而上,争抢春牛碎土块(春牛肉)。每个人都要带回家去,撒放于牛栏、猪栏、鸡舍和自家的田地上,以祈丰年。

抢到了“牛肉”的,满脸喜气从人群中挤出。后面的人又喊着挤了进去,一时人潮如海。

大名城的大街小巷,大人小孩俱是笑逐颜开,却浑然不知一场灾难正悄悄而来。

立春一日,百草回牙。

大名城外的郊野,渐渐满目新绿。漳河、卫河的水日夜不停地奔流,滋润着两岸的原野和人民。

上游急泻而下的洪水,加上冰雪融水,使得河水暴涨。江水浑浊,江面上时常横七竖八漂浮着这样那样的物事。

春雨贵如油。可大名府今年一入春,却接连下了几场大雨。随后便是小雨绵绵,少见晴天,室内室外都是一股霉味儿。这倒不像是河朔天气,反倒有些江南黄梅天的意象。

细雨飘洒。黄昏的大名城,浸润在一片蒙蒙的雨雾里。

当赵榛走进院子里时,灵儿正在为一位病人诊治。

赵榛认得那是住在东门城外的刘老爹。

刘老爹世居大名,以打鱼为生。手底下有几只渔船,七八个伙计,为人讲义气,三教九流无所不交,且买卖公道,很有人缘,府衙和驿馆平日吃的鱼大半都是刘老爹船上送来的。

只见刘老爹高大的身子佝偻着,脸色铁青,嘴唇蜡黄,不住地咳嗽,呕出些粘稠的血污,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精悍神气。最骇人的是脖子上块块黑色的斑迹,隐隐显露。

灵儿一改往日的沉稳,双手使劲揉搓着,神情焦虑。只听她问道:“刘老爹,你有没有吃些什么东西?”

刘老爹忍着难受,答道:“没吃什么怪东西啊!”

旋即又想起:“哦,哦!前些日子在江上打鱼,冲下来不少野兔、狍子,漂浮在河面上。伙计们觉着丢了可惜,闻闻并无异味,便打捞了上来。回来炖了一锅,大伙美美吃了一顿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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