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一声,本田的刀掉在了地下。
原来是赵榛用一粒石子,击中了本田的手腕。
“哥哥!”有人叫着冲了上去,将刀抢在了手中,随即抱住本田,大哭起来。
众人尽皆愕然。
那人长发如瀑,身形若柳,一副俏生生的模样,正是直子。
直子满脸泪水,泣不成声。
本田先是怔了一下,旋又似从梦中惊起,抱起了直子,也大哭起来;“妹妹,真的是你啊!”
回到馆驿,赵榛心头的疑团才解开。
原来直子姓本田,正是这位本田大使的亲妹妹。因为父亲逼迫直子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直子便偷偷逃出了家门,无意间登上了一艘开往南洋的商船。又因船上的货主欲对直子不轨,急切之间,直子跳进了大海。先是被土人所救,又遭道人胁迫,最后被赵榛所救。
这一番曲曲折折,直子说了半天。赵榛等人和本田终于晓得了事情的变故,真个是又惊又喜。
本田的态度大变,不再觅死寻活。之前的不快和争斗,也即烟消云散,本田反倒同赵榛相谈甚欢。
国主喜不自胜,只有王叔尚尔闷闷不乐,笑容很是僵硬。
接连两天的盛宴,赵榛和本田都喝得酩酊大醉。一场刀剑之争,一时间消散于无形,一众人等开怀畅饮,不亦乐乎。
一场小雨过后,天气凉了些。算算季候,也该是中土秋末冬初的时节了。
蒙蒙雨雾中,直子随着本田登上了回日本国九州岛的船。
直子踏上船板,又返身走了回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将一个小布包塞到赵榛手里。
直子的眼中泪光莹莹。
“别忘了我......”直子轻声说道。
船帆渐渐消逝在灰暗里。
船的影子也看不到了,可直子的影子还在心头晃啊晃的。
赵榛打开布包,那里面是一束头发,被细细的红绳绑缚着。不用说,这是直子的。
赵榛的心里忽然空荡荡。
他想起了灵儿,还有自己那张丑陋的脸。
王宫的偏殿内。
国主,蔡义,赵榛;三人相对而坐。袅袅的香烟,在香炉中慢慢升腾着。
赵榛仍旧戴着那张面具,默然端坐。
“据上辈长者说,几十年前,琉球国确有过一位这样的巫师。她精通巫术和医道,能预知天命祸福,还能令人起死复生。”
赵榛盯着蔡义,眼睛亮了起来。
“我们都不曾见过这巫师。听说她满头银发,面色却如同少女一般。”
赵榛点着头,神情愈发专注。
“这位巫师最后一次现身,已是五十几年前了。那是王室的一场加冕礼。自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她,也没有她的音讯。”
赵榛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殿外的鸟叫声让他开始心烦起来。
“没有人知道这巫师从哪里来,后来又去了何处。此番若不是你提起来,我们早都把她忘了。”蔡义笑了一下。
赵榛的心里泛起几丝苦意,他不禁问道:“难道就没有法子找到这位巫师吗?你当初不是说......”
赵榛没有再说下去。
蔡义的脸上现出窘迫的神色,望了一眼国主,才小心地说道:“这位巫师并不在琉球国本岛,听说是住在琉球国以南三百多里以外的一座孤岛上。”
“可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那巫师是不是还活在世上,我们无从知道呀。”蔡义苦笑着。
赵榛的神情却放松下来,脸上甚至有了一点点笑意:“人各有命,看老天的安排吧。”
蔡义不解。
赵榛笑道:“我去这岛上寻这巫师。找到,还是找不到,都是天意。”
蔡义的神色反倒凝重起来:“那岛叫凡岛,岛上有一座山叫龟山。虽说离琉球国不算太远,却从没有人登上过这岛。”
“那是为何?”赵榛问道。
“若去凡岛,必要经过黑水洋,”蔡义说道,“黑水洋是琉球国南方海上的一股洋流,恰好横在琉球岛和凡岛之间,无法绕过。这洋流最浅处也有万丈,即使大晴天,无风浪千尺。黑水洋水流怪异,变换莫测。凡想越过黑水洋的船只,几乎都葬身海底,少有能活命的。”
“此举实在是太凶险了些!”一直没开口的国主插言道。
“这实是赌命啊,九死一生!”蔡义叹道。
赵榛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风摇影动。树荫落在殿外的门槛上,一片昏暗。
“还是那句话,听凭天意。”
赵榛终于抬起了头。
难得的好天气。
风平浪静,阳光像情人最温柔的手。
岸上十几个人站立。可没有一个人的脸上,能看到哪怕是一丝欢悦的神情。
船早已停靠在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