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李吉良摇着头,慢慢走到门边。停住脚步,他沉吟片刻,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来,脸上现出几丝僵硬的笑意:“几位都还没吃晚饭吧?我这就叫人送来!”随行的官兵点点头,小跑着去了。
一阵咕噜噜的叫声。几个皂衣人不觉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真的饿了。
李吉良出了柴房,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
望着李吉良的背影终于不见,几个皂衣人长出了一口气。那个头领站起来,走到窗前看了看,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没过多久,柴房的门打开,几个官兵将酒菜拿了进来。随即关了房门,却并未立即走开,反倒隐身在门外的黑暗中,悄然不动。
几个皂衣人早已饥肠辘辘,乍一闻到饭菜香,更觉饥渴难耐。几个人依旧席地而坐,拿碗抢碟,大吃起来。
那头领稍一犹豫,终究还是难忍腹中饥饿,一手扒开众人,将酒壶抢了过来。
他仰起脖子,嘴对嘴,将小半壶酒灌了下去,很是酣畅。抬手抹抹嘴,意犹未尽,又将剩下的半壶酒喝了个干净。这才抓过一个面饼,一屁股坐在后面,大口咬了下去。
酒香扑鼻,你争我抢。不多时,一坛酒见了底,碗碟中的菜肴也已吃去大半。身上有了力气,几个人的话多了起来。
“你说,这回这差事搞砸了,回去大将军不会责罚吧?”
“责罚?不砍了你的脑袋,就算谢天谢地、烧了高香了!”
“哎,都是那个大将军夫人,碍手碍脚的......”
“别乱说话,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老大,你说呢?”
“老大?......”
几个人这才注意到头领半天没说话,不觉一起看过去,都是大惊失色。
只见那头领半靠在墙上,双手捂着腹部,半个身子颤动着,脸上汗珠滚滚如雨下。
“老大,你怎么啦?”几个人喊起来。
那头领扭动着,整张脸已完全变形。他的嘴唇抖个不停,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人赶忙上前扶起他。那头领呻吟了一声,嘴巴一张,一大口鲜血喷在那人脸上。那人惊叫一声,两手一松,那头领登时仰面朝天倒在草堆上。大口的鲜血喷了出来,染得胸前一片鲜红,令人触目惊心。
头领的嘴唇翕动着,竭力挺起身子。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头领的眼神开始涣散,一只手缓缓抬起,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他的指尖指向那酒壶,口中喃喃低语:“那......那酒......那酒里......有......有毒......毒......”
一大口鲜血喷溅在墙上。头领的头一歪,身子向后倒去,那手指仍指着酒壶。
“老大!老大!......”几个人又惊又怕,连声呼叫。再看那头领,口鼻出血,面色乌青,两眼大睁,已然死去。
没人说话,似乎脸呼吸也停止了。
柴房里像深夜的荒郊旷野,透着森森的寒意,寂静的可怕。每个人的眼中,都闪过死亡的暗影。
“哎呀,我的肚子!”一人大叫。
“疼,疼死了!”
“那酒......真的有毒!......”
“好......好狠......”
柴房中的皂衣人,一个一个倒了下去。双手紧抓着喉咙,股股鲜血从口中涌出。每个人的脸上仿佛罩上了一层黑云,阴森可怕,如同阎王殿里的小鬼。
皂衣人蜷曲着身子,虫子一样,在地下挣扎着。柴草上片片殷红,处处都是斑驳的血迹。
一个皂衣人身子颤动着,慢慢向门边爬去。一步一步,地上洒下一道长长的血线。他爬到了门边,大口喘息着,嘴边血流如注。
皂衣人胸脯剧烈起伏,双手一点一点撑地,终于缓缓直起了上半身。他的一只手扶住门框,另一只手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拍打着门板,喉咙里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叫声:“来......来人......来......”
轰隆一声,皂衣人双手一软,身子猛然坠落在门槛上。他的头无力地垂向一边,双眼却直直地盯着门闩。两个血手印赫然按在门板上,甚是骇人。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柴房里终于没了动静。浓重的血腥味从窗口涌出,随风飘散开去。
门外的官兵将耳朵贴在门上,凝神静听。确信里面没了声息,打开了房门。脚下一绊,一张扭曲的脸就在脚下。官兵身子向后一张,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柴房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每个人的样子奇形怪状,不难看出死前挣扎的痕迹。
大风吹得树梢东倒西歪。
夜,正深沉。
一个霹雷蓦然在古庙上空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哗哗的雨声淹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