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成被朱邪抱出了棺材,递给了先爬出墓坑的樊屠,又转身去盖棺材盖。
樊屠接过李乾成,径直抱着他走到了墓坑前一株碗口粗的松树下,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也回到墓坑前帮忙去了。
李乾成强忍着剧痛,靠坐在树干上,四下一打量,这才发现这里是一处乱葬岗。
稀疏的松林里,一座座低矮的坟堆散落其间,在惨白的月光下散发着阴森的气息,聒噪的虫子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肆意地鸣叫着,好似在歌唱着夜色的美好,又好似在嘲笑着呆坐松树下一脸茫然的李乾成。
李乾成此时的确很茫然,对于自己的处境,他的认识一如远处起伏的山峦在惨白的月光下显露出的轮廓那般朦胧。
此刻,他的脑海里没有关于李骏德的任何记忆。
他不知道自己所处的时代,不知道李乾成的家世背景,也不知道那个罗扒皮是谁……他只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被人埋在了这座乱葬岗。
摸摸自己身上的粗麻布衣,再看朱邪和樊屠的装束,这个时代应该不是明清,也不是唐宋……甚至应该还在隋以前。
可是,他们用的是铁锹和铁镐头……这个时代应该不会早于战国。
秦、汉、两晋、南北朝……剩下的就不好推测了。
至于李骏德的身世背景反倒好推测一些,首先能被人活活打死,肯定出身贫寒,但是,听樊屠的口气,那个“李骏德”敢和罗扒皮对簿公堂,显然家教不错,甚至还读过一点书……可惜了!
想到此处,李乾成不禁有些惋惜,对那个罗扒皮的印象也就更差了。
听朱邪和樊屠的口气,那罗扒皮在这一带没少作恶,想来很有权势,而且对我……呃,是对那个“李骏德”存了必杀之心,这事难办了!
既然我占据了李骏德的身体,自然也就继承了他的身份,他做过的事也会一一报应在我身上……看来,老子一来就结上了个生死仇家啊!
得尽快把这仇了结了!
“啪嗒……啪嗒……”
脚步声突然钻进了耳中,李乾成回过了神来,循声望去便看到朱邪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虬须散乱的大脸上汗珠密布,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油光。
“骏德……”
走到李乾成的面前,诛邪的神色有些犹豫,“我……家中还有老母,不好带你回去……樊屠家中也有老父……我们想把你安置在山中……”
说着,朱邪遥遥一指西面隐约起伏的山峦轮廓,“这邙山方圆三百里,藏身其中想来会很安全!”
“邙山吗?”
闻言,李乾成呵呵地轻笑了一声,连忙点头,“那就麻烦两位哥哥了……待骏德养好了伤一定会尽快把这事了结,决不牵连两位哥哥!”
“好!”
朱邪好似松了口气,俯身抱上李乾成便沿着一条小径往西面走去,步履矫健,“骏德先把伤养好,至于罗扒皮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那罗扒皮能横行乡里,又岂是那么好了结的?
对于李乾成的话,朱邪自然不敢信。
月光如雪,朱邪身材魁梧,也十分灵活,抱着李乾成在树林里一阵疾行,便已翻过了两座山头,钻进了一处山谷,径直走到一处藤蔓丛生的石壁前,小心翼翼地将李乾成放在了一块扁平的石头上,然后走到了藤蔓丛前一阵拨弄,一个五尺多高两尺来宽的洞口便露了出来。
“这是我和樊屠进山打猎时找到的,”
朱邪将洞口稍一清理便返身抱起了李乾成,往洞口走去,“有时候,我们也会在里面歇脚,倒备了一些器物……”
说着,朱邪抱着李乾成钻进了山洞,摸索着向更深处钻去,不多时,便停下脚步,将李乾成放了下来。
李乾成感觉身下挺软,用手一摸,原来自己被放在了枯草堆上。
“呼……呼……”
朱邪在一旁使劲地吹着气,一点火光便亮了起来,越来越亮,“呼……”,火苗升起,照亮了山洞。
李乾成顺着火光望过去,原来,朱邪已经点亮了放在角落里石台上的那盏油灯。
“骏德,”
见李乾成望了过去,朱邪将手中的东西递向了李乾成,“等一下,樊屠会送些食物过来……你如果还需要其他的东西,我们过两天再给你送来……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
“好!”
李乾成接过了朱邪递过来的东西,那应该是个火折子。
就这样,李乾成便独自在山洞里安顿了下来,朱邪和樊屠隔三差五地就会送些食物和水过来,食物无非就是咸菜和馒头,偶尔也会用瓦罐送来些炖肉。
但,他们从未带过汤药来,或许是怕引人怀疑,又或许……这个时代医药匮乏吧!
当然,李乾成也从未提起过,毕竟,他们已经为自己冒了天大的风险,自己没有必要再去为难他们……痛!那就忍一忍!
所谓山中无甲子,李乾成成天窝在山洞里也不知时日,饿了边吃,渴了就喝,困了就睡,偶尔也会起来强忍着疼痛在山洞里走上几步。
身体闲了,心就乱了,纷乱的思绪不时从心底泛起,让李乾成倍受煎熬。
我就这么走了,爹妈该咋办?
哥哥姐姐能给他们养老,却不能平复他们心底的伤痛啊!
我就这么走了,房子、车子、工作……
纷乱的思绪时常让他湿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