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黝黝的枪管，透着上一次残余的火硝。
方向，精准。
小朱四只需要轻轻扣动，泰昌老奴的命运小鸟就将放飞。
至于为什么老朱手里这柄燧发枪会在小朱四手中，其中原因也简单，小朱四即将率舰队出海，这把燧发枪就是老朱送给小朱四的别礼。
再看泰昌老奴，当望见这对准自己的黑洞枪口刹那，一双瞳孔猛的一缩，他的脑海中似乎是浮现出了一幕画面。
那是一片鹅毛大雪，随着一声‘砰’，自己的头盖骨，被掀了。
这究竟是哪里来的记忆？！
老奴下意识双手捂住自己天灵盖，蹦蹦蹦退了两步，心中不禁疑惑万千，他确信在这之前，自己从未见过这等火器。
小朱四同样也很疑惑，我枪口对准你的命运小鸟，你捂脑袋做什么。
‘时空同位体记忆？’
旁侧的季伯鹰，瞥了眼老奴望见燧发枪的动作异常，从老奴眼神中的那一抹熟悉感，大致猜到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另一个时空的老奴非正常死亡，所以一些深刻的死前片段记忆，会被跨时空同步给其他时空同位体，以帮助其他时空同位体避祸？’
不过，这也只是季伯鹰对平行时空的一点猜测。
毕竟曾经看过的一些平行时空科幻片，大致都是用这一套逻辑。
瞥了眼小朱四，给小朱四一个收枪的眼神。
单纯的恐吓，对这位一代枭雄而言，大概率是不起作用的。
季伯鹰看向泰昌老奴。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被在场之人，围殴致死。”
咯噔。
老奴一愣。
要杀就杀，伸头就是一刀了事，但凡眨眨眼我努尔哈赤就不是条汉子。
拳脚围殴？不带这么羞辱人！
“二，为我上完这一堂课，如果我满意你的上课效果，我会告诉你，你所建立的金国，后续三百年所发生的一切。”
听到这句话，泰昌老奴下意识一顿。
‘往后三百年？’
‘难道我创建的大金没有亡？！’
老奴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毕竟，成王败寇。
当年，在他选择了反明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失败之后的心理准备，明确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了活路。
但是。
老奴同样能够清晰意识到，他这一次的失败，其中充满着道不清说不明的诡异，出现一堆强悍不知来历的悍将，甚至连死了几十年的李如松都从坟里爬出来砍自己。
倘若能知道原本应该发生的一切，倘若能知道大金的未来，老奴断然拒绝不了这個条件带来的诱惑。
沉默，再沉默。
最后，老奴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面板宣纸上的那一行字。
「建奴的忏悔——自我崛起的深度剖析」
“我答应伱。”
话音落。
季伯鹰嘴角微扬，落座于太师椅。
下一刻，连带着太师椅，身形飘悬靠后，精准落在了讲台的边缘。
与之前的李二一样，泰昌老奴见到这一手神迹，惊的瞳孔猛缩，他更加是印证了心中的猜测，同样也认定了眼前之人乃是仙人。
‘天意如此。’
‘原来是天要亡我大金。’
‘然仙人所言，我大金本有三百年国运。’
“开讲吧。”
季伯鹰淡淡开口。
突然，灵光一闪。
‘开讲吧。’
‘这个名字不错。’
‘未来的教员班上课，就用这个名字来定义了。’
“大唐李二，就是开讲吧的第一期嘉宾，也可以是常驻嘉宾。”
老规矩。
一盘开心果，一杯武夷山母树大红袍。
这种贵的茶，和茶馆里399一杯的快茶就是不同，有价无市，光鲜亮丽，真就是越喝越上头，难怪有钱人都喜欢自己养。
身着手脚镣铐的泰昌老奴，在稍作沉默之后，仰头深吸一口气，开讲了。
“这一切，要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说起……”
时间，一点一点推移。
这一堂课，老奴讲的很仔细。
从他父亲和爷爷被误杀，从他成为李氏家奴开始，讲述的过程之中，他的眼神没有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整个人似是完全沉浸到了属于自己的回忆，将自己这数十年的戎马娓娓道来。
与其说他是讲给这些大明天子储君听，倒不如说，这是他内心的独白，自己对自己的一次救赎。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当这洪武时空的夕阳，如血一般透窗洒入醉仙楼主堂之时，泰昌老奴的这一趟自述课，终于是迎来了最后的尾声。
这一堂课。
既是大明天子们的经验汲取，亦是老奴对自我奋斗史的一生总结。
“不错。”
亲耳听人讲，比看自传书舒服多了。
季伯鹰磕完手中最后一枚开心果，拍了拍手里的渣渣辉。
站起身来。
目光扫过这帮大明天子储君，从他们的眼中，季伯鹰看到了一些深思和疑惑。
有这些就已经足够了，能获得开悟和疑惑，就会有思考，就会有沉淀收获，这些都是软实力的提升。
而既然老奴已经如约讲完了课，那季伯鹰自然也要履行他的承诺。
“认真看好。”
“接下来你所要看到的，就是你所建立的大金，往后三百年的国运。”
话音落。
泰昌老奴身躯一颤，还不等他做好准备，36D全息投影开启，周遭景致瞬间变化。
老朱等一众大明天子储君，也都是收紧心神，一个个都是下意识起身，神色凝重，凝望着四周正在变幻的景象。
他们也想看一看，这在原本轨迹中取代大明，入主中原的辫子王朝，究竟做的如何。
这一次的投影，皆是片花式剪辑。
第一幕：皇太极登基，威压朝鲜，改国为清，松锦大捷。
第二幕：顺治登基，清军入关，定鼎燕京，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第三幕：康熙登基，智擒鳌拜，削平三藩，中俄签订《尼布楚条约》，亲征噶尔丹，九龙夺嫡。
第四幕：雍正登基，摊丁入亩，西征青海，设立秘密立储制，整顿吏治，改土归流，设立军机处，加强君权。
第五幕：乾隆登基，六下江南，作诗上万首，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飞入芦花都不见。
第六幕：嘉庆登基，白莲教起义，诛杀和珅，天理教起义，禁鸭pian。
第七幕：道光登基，禁英国烟，英军炮轰虎门，虎门销烟，第一次鸭pian战争爆发，签订《南京条约》《广州合约》《中美望厦条约》《中法黄埔条约》。
第八幕：咸丰登基，重整军机处，太平天国起义，第二次鸭Pian战争爆发，签订《天津条约》，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签订《燕京条约》。
第九幕：同治登基，辛酉政变，两宫太后垂帘听政，慈禧掌权，陕甘回乱爆发，酉阳教案、阿古柏叛乱，幼童出洋。
第十幕：光绪登基，慈禧专政，签订《烟台条约》，日本侵占琉球，中法战争、马尾海战，甲午海战爆发，签订《马关条约》，百日维新，戊戌政变，义和团运动，八国联军侵华，签订《辛丑条约》，赔偿4.5亿两白银。
一幕幕景象飞速变幻。
最后，画面定格于《辛丑条约》签字落定的那一刻。
这周遭画面，如幻梦泡影消散。
目之所及的一切，重新回归到了醉仙楼主堂。
“这，就是我若不临尘于世，你身后三百年所要发生之事。”
季伯鹰瞥了眼老奴，淡淡一语。
对于清朝这个辫子王朝，他实在是提不起几分兴趣。
虽说有一点不可否认，那就是随着时代的推移，康雍乾三朝之下，辫子朝的国力的确是达到了全盛，国土面积更是达到了华夏最盛的一千三百多万平方公里。
但，开局即巅峰了。
尤其是到了乾隆这个显眼包这里，这显眼包嘴里大口吃着他爹雍正留下的海量福利，偏要说自个是奋斗一代。
整天嚯嚯遗产不说，大搞文字狱不提，还直接开了闭关锁国之始。
就这，还名传后世，啊呸！
提及大清盛世，就是康乾盛世。
就这，竟然还把夹在中间埋头干苦力的雍正给漏了，康乾算个Jer，雍正才是真正牛杯的那一个。
至于乾隆再往后的清帝，更是一言难尽。
从辫子道光开始，当第一条《南京条约》签订之后，辫子朝就拽着拥有上下五千年光辉历史的炎黄子孙，走上了一条不归的耻辱之路。
若非伟人降世……
“大清。”
此刻的泰昌老奴，脸上的表情神色很是复杂。
他刚开始看到前面几幕的时候，内心还是很激动的，毕竟他的夙愿达成了，可是当看到后面的时候，尤其是当看到整个清廷都沦为替洋人压榨本国百姓的恶狗之时，整个人都是处于血液贲张的状态。
就这，也配做他努尔哈赤的子孙？！
老朱阿标以及老朱棣等一众大明天子储君，也都是看的紧皱起了眉头。
刚才快速看完这一波辫子朝的崛起和没落之后，再结合他们之前上过的课，他们都深刻意识到一点，那就是落后大航海时代所带来的恶果。
他们也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为什么仙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他们重点提及大航海。
一步迟，步步迟。
落后就要挨打，贫穷就会受制于人。
尤其是那4.5亿白银，简直把老朱这帮大明天子的下巴都给惊掉了，这么多银子，这等于是把国家骨血都给卖了。
这个字，究竟是怎么签下去的！
“积弱百年，丧权辱国。”
“这样的大清，不要也罢！”
老奴深吸一口气。
转而，微微挪步。
身上戴着的镣铐发出叮铛响声，泰昌老奴朝着季伯鹰，深深鞠躬行礼。
“仙人在上，我已无憾。”
老奴这话里的意思就是，给个痛快。
季伯鹰看着给自己行礼的泰昌老奴，他有那么一点惊讶老奴刚才的那两句话。
他能清晰感觉到，在看完刚才对辫子朝的投影之后，老奴心中的那一份不甘心，彻底消失了。
这就像，你原本心心念念的在创造一个孩子，期待这个孩子能飞云成龙。
然后。
某一天，你突然得到了一个机会，真切的看到这个孩子的未来，那是一个苟且偷安，充满着耻辱的人生结局。
你如果还有把他弄墙上去的机会，你会怎么选择？
“我先前就已经承诺过你，你这一堂课若是上的让我满意，那我会给你一个自由选择死亡的机会。”
季伯鹰话音落，随手一甩。
泰昌老奴下意识握住，在他的手中，多出了一个白色小塑料瓶。
“这是归魂丹。”
“吞下这一整瓶之后，你将无痛无忧，于睡梦中魂归九泉。”
“现在，你可以选择一个你最想去的地方作为归宿，我送你过去。”
闻言，泰昌老奴先是垂眸看着手中这个从未见过的小白瓶，接着微微仰头，残阳透过窗檐，照落在他的身上，垂暮之景。
脸上，洋溢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