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天下起了细雨,东江上空雾气萦萦。
东江岸边,不知是何时搭起了一座祭台,台上摆着生鲤鱼、活公鸡、馒头和水果。
身穿粗布麻衣的江下村民,正伏首叩拜东江。
霎时间,法铃声响彻四方,流铃和着东江水,伴随着雨声,在江水中激荡出圈圈碧波。
宋玄跟着姚县令他们来到江下村找村正时,并未见村正,且村中人影也不多见,只见几个小孩在院中玩泥巴。
一番询问之下,才知农民们去了东江边。
“此时天下着雨,他们去江边作甚!”
姚县令苦恼道,他本欲带着宋玄前来传授“嫁接术”,未料村民们都不在。
师爷元齐上前,毕恭毕敬道:“大人,这雨下得紧了,不若先让衙役去寻他们回来。”
姚县令颔首,先让两名衙役先去传村正回来。
宋玄与姚县令在村口一处木棚中避雨,他看到瓜田四处积满了水,再打量四周,江下村被群山环绕,地势低洼,村中多地积水,呈现倒置三角之势。
他沉思,如此地形,极难耕作,除非……
还未等他细想,衙役就赶了回来。
走进木棚那瞬,他们身上的雨水抖落一地。
“禀大人,村正他们,他们……”衙役有些支吾地说道:“他们围着在东江祭祀。”
此话一出,姚县令不由喝一声,“简直是胡为闹事!”
宋玄眉头皱了皱,心想姚县令奉行儒学所主张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村民的行为,也难怪他会发怒。
姚县令喝罢,带着一行人急遽向东江走去。
当宋玄一行去到东江时,村民们正团团围在祭台下方。台上,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老神婆作为司祭,她正率众村民祭拜河神。
宋玄见她捻罢香,再将斟满的三杯酒撒向东江。
“颂祭文”
司祭高喊后,一位身穿白色长袍,头挽道髻,身背长剑,手持浮尘的老道士走了出来。
他将浮尘搁在祭台上,手持祭文,随着法铃声响起,他高声开始诵读:
“河神在上,余借江下之地,临东江之水,承众之所寄,聚民之所望,率民之众今敬拜于尊前。”
一顿,司祭率着众民再拜,老道士继续颂道:
“混沌初开,生有天地。
天经日月,地行河江。
至于吾辈,江水所养。
伏谢河神,恩泽四方。
拜于尊前,心意惶惶。”
宋玄看台上的司祭和老道士,他们倒自有一番架势,再看伏惟在地的村民,雨水正打在他们身上,而他们竟似毫无不意。
他不由地摇了摇头,心道:“请司祭道士祭拜河神,不过于花钱买心安罢。”
但他也明白,村民们也是迫于无奈,有时候,等待的过程往往是绝望的。
他身边的姚县令,看到一群村民冒雨叩拜河神,已然按奈不住,正欲让衙役上前阻止。
而此时,司祭振臂高呼,“拜于尊前,心意惶惶!”
随着她的高呼声,村民亦高举双手,再度叩地,同呼:“拜于尊前,心意惶惶!”
“县令到。”衙役披着蓑衣上前。
村民闻声,茫然回头,在看到县令的那一刻,迷茫的眼神中恢复了一丝神采。
“大人来了。”
一人惊起,其他正在跪拜的人,亦惊而回头。
他们看到姚县令来到人群中,司祭和老道士匆忙走下祭台,老道士仓皇间,连案上的浮尘都忘了带走。
“县令大人!”
村民看到姚县令冒雨前来,个个心急如焚地围了上去。
姚县令看向众人,严厉道:“村正何在?”
村正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脸歉意道:“草民在。”
姚县令上去,神情严肃道:“你为村正,乃一村之长,须课置农桑,教化村民。如今,你竟率众人行颠倒之事。”
村正听罢,满脸惭愧。
姚县令上前一步,向洛阳方向一拱手,再道:“我等蒙受皇恩,镇于江下,理应让村里秩序井然,民生安康。然而,私祭河神一事,却是愧对皇恩!”
村正慌乱抬手擦了擦额头,不知是冷汗还是雨水。
他当即下跪请罪,姚县令凌然上去,一把将他扶起来,又语重心长道:“起来罢。”
姚县令扶起村正后,又叮嘱了一句,“往后,发生大事,莫要犯糊涂了。”
村正眼眶泛红,连忙应道:“草民谨记!”
村民见此,不由地热泪盈眶,纷纷上前数苦。
“大人,我们是迫于无奈,这才……”
“是啊,大人,我们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