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么想着,本神尊便又眼睁睁地看着他撞上旁边的人。终于发现自己领的路不大好,他才驻足,恍然无措地停在原地。
我也顿住。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这般嘈杂的街道,这般欢悦的人群,他顿在这熙攘的景况里不退不前、怔怔站着的模样,在这盛景的衬托下尽是清冷和悲凉。
我站在他身后,看稀疏暗淡的月影飘忽地萦在他的脊背上,看灯火鼎盛映红他的侧脸,他于热烈的景象之中沉默不语的样子,让我毫无预兆地想到了聂宿。
那时候我两万两千两百多岁,正是犯二的好年纪。
聂宿承天帝之命,去太学宫给神界一众胄裔讲学。
对外他是我的师父,讲学自然要拎着我这个徒儿也去听一听,感受感受他的教化。
大抵是我是从无欲海里被捞上来、魂魄被啃噬干净,所以没有魂魄的我自幼便对旁的神仙的魂神气泽十分敏感。太学宫里,我就算是比同龄的姑娘个子高挑一些,但是在男孩子里个头最多也勉强算是中等,于是便坐在了靠前的一个位子。我身后那位,是比我高一头的南海二殿下。
是的,我两万两千两百多岁,赶着犯二的时候,容易招惹带“二”的神仙。
那个二殿下因为个头比我高,听学时候便总是要将脑袋往前伸。他的气泽便经常飞上我的灵台。
要是一个正经的神仙的气泽也就罢了,最多也就是矜持沉稳、虚空飘渺,或者疏狂豪迈、逸兴遄飞。这个二殿下则与众不同,他的气泽里满满的都是美食佳肴。
他每每探过脑袋来,这气泽在我头顶一落脚,我那通透的灵台上便仿佛摆上了一桌山珍海味:东海肥美的虾蟹,瑶池鲜脆的莲藕,招摇山上青嫩的祝余草伴着青瓜,西南荒肉质香甜的小讹兽浇上蒜蓉……偶尔感受得深还能有几壶上好的五粮佳酿,伴有几碟精雅的酥饴茶点。
这件事令我很是懊恼。
因为我只能感受得到灵台之上这美味,却没办法尝到哪怕一口。聂宿讲的卷书我自然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终于有一天,太学宫放学之际,我故意走在最后,把那位二殿下往暗处拦了拦道:“兄台,你想逃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