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有一个词,叫“如鱼得水”,用鱼得到水来形容自己得到最适合的环境。可如今,看到素书曾经被我害成这般模样,我忽觉得这个词对我来说,是莫大的一个嘲讽。
回到玄魄宫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老君在宫门口等着,见到我便问事情怎么样,素书可有原谅我。
我望着这透亮的晨光,忽觉得脑子里有些星光在转,连带着头都有些晕眩,扶住玄魄宫大门缓了缓,最后却是如何也没有说出来素书最后同我讲的那一句话——
把我的孩儿还给我。你走罢,再不要出现在本神尊面前了。
老君也猜到了七八分,叹道:“果然还是敌不过这相悦便伤的宿命。你先珍重着自己,我去看一看素书……”忽又一顿,愧疚道,“说起来,她可能要对我记仇不想见我了。昨夜你在那玉玦化成的镜面之中的时候,她看到这一幅一幅场景,又听到梨容话,便知道了是我给你出的注意,叫四海八荒都瞒住她。”
最终还是拎着拂尘远去,只留下一句话给我:“老夫这心中自责深重,对你,对素书,也对梨容。望你念在你我是十几万年的故友、又是一万多年的忘年之交的份上,莫要怪我才好。”
他我是他十几万年的故友,又是一万多年的忘年之交。
老君如今比谁都看得清看得透,我同聂宿的渊源。
我怎么好怪旁人。
我也怪不得旁人。
他不论作为故友还是作为忘年之交,都已经给了我和素书足够多的帮助。
这神界之中,因着一些真挚的情意存在,显得并不那么荒芜。
只是素书她是我眼中的这仙界里所有的色彩,她不再见我,我觉得这云霞、这流光、这红花绿柳、这青山绿水浩瀚河山都失了颜色。
玄魄宫。
小鱼儿终于清醒过来,抱着我的胳膊,皱着小眉头,嫩嫩开口问我:“父君,你身上有一道口子,啊,流血了,父君疼不疼?”
我揉着他头顶细软的发,想笑却有些笑不出来,轻声安慰了他一句:“不打紧。父君……很强的。”
他把头埋进我肩窝处,伸出胳膊环住我的脖颈,声音有些苦闷和疑惑:“父君,我好像睡了一觉,我醒过来就发现你和娘亲都不在了。小鱼儿吓了好大一跳,孟荷哥哥说你们还会回来的,我才放了心。可是阿娘呢,她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阿娘去哪里了……她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又要回凡间去了……她才陪了我几个月,小鱼儿不想她走。”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阿娘在一个漂亮的地方等你。她要接你过去跟她同住,那里星辰璀璨,触手可及。她不会不要你……她疼你到骨子里,她疼你都胜过疼她自己,她怎么会不要你。”
小家伙登时从我身上上掉下来,抱住我的腿,两眼放光:“父君你说真的么?阿娘要接我们过去同住么?”
他有些误会我的意思。
他以为是我跟他还有孟荷,一起去跟素书同住。
我有些不忍心告诉他,也不想再说自己的儿子傻。他这种天真烂漫的性子本就十分难得,有些事情上傻一些便不会叫自己难过。
孟荷多少应当看出来一些不对劲,轻声问我:“阿叔……我,我要陪小鱼儿去么?”
小鱼儿抓住他的手指头,脆生生开口道:“小荷哥哥当然要去啊,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啊!”又拽了拽我的手,“父君,我们这是不是去度假?你以前说过,如果我听话就带我去度假,对不对?”
我说对。
“度假就不用去太学宫上学对不对?度假的地方有海可以每天游泳对不对?”
我勾起手指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你阿娘在九天的银河,离十三天太学宫近得很,你日后便能按时上学,不会迟到了。”
他小脸一懵,眼珠睁得溜圆。
学霸孟荷一手握拳,一手成掌,两下一砸,暂时忽略了本君的悲苦表情,由衷赞叹道:“这真是太好了!”
小鱼儿有些退缩,揪住我的衣角,嘤嘤道:“咱们不去度假了行不行,叫阿娘回来行不行,我们从玄魄宫出发去上学,路上多走一会儿也没关系的……”
你阿娘不会回来了。
我伤你阿娘太深,连弥补都弥补不了。
你阿娘,恨不得我去死。
她说永生永世都不愿意再见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