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今天麻烦你了,我和小舟这么早过来,是不是打扰你的休息了.......小舟最近压力很大,我会注意她的精神状态的。”
“哎,老何出了那档子事,我们几个老哥们也睡不着,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李然低低叹了一口气,年终岁尾遇上这样的突发情况,“要是能把老何平安找回来,就是让我们不眠不休再去一趟坞城,我也乐意,可是这么草木皆兵的,真是没意思了......”
“对了,李叔......”沈川源斟酌着语气,“小舟说的那个梦境,你怎么看?”
“那个梦我听着玄乎其玄的,保不齐就是小丫头心里瞎想的太多了,心思重啊。小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心里藏不住事。”说到这里,李然的声音有意压得更低了些,“我寻思着,她是不是看到你老师留下来的东西,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啊?”
“所以说,我可以理解为,小舟说的那些场景,你们都没有遇到过,对吗?”沈川源的表演有些严肃,又再确认了一遍,“可是,小舟人在z市,怎么会无缘无故梦到那些。李叔,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谁知道这个小丫头在想什么啊。我们和老何去坞城这一趟,什么沙漠啊、古庙啊,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赶上连雨天就在宾馆搓麻将了,她问我要线索,我倒是也想找到老何失踪的线索——还有那个手札,打从我回来第一天,小舟就问我她爸爸的手札去哪里了,前前后后跟我说了好几回。我是真的压根见都没见过,不然还能故意藏起来不给她不成?”
“手札?”沈川源问道。
“好像是一本蓝皮笔记,谁知道呢,乐意问谁问谁去吧,反正我是没见过。”李然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裤兜,又从烟盒子磕出一根烟,不紧不慢点燃了。
这次李然沉默的时间,比之前更长一些,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里带着忧虑。
“小沈,我听说人在遇到突然打击的时候可能会出现幻觉,要是严重了保不齐会憋出什么毛病来,你这段时间可得多陪陪小舟,我瞧着她有点不对劲......你老师就她这么一根独苗,这是老何的掌上明珠,也是他的宝贝疙瘩,你多照看这点。”
“好,我知道,放心。”
.......
后边的话何漫舟懒得再听了。
她重新回到洗手间,捧了一小捧清水仔仔细细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女孩子面色苍白而憔悴,带着楚楚可怜的病态美,她的眼角微微泛红,却硬生生地把泪水逼了回去。
从那之后,何漫舟就没再跟考察队的叔叔伯伯讲过那些诡异的梦了。
老李手中的烟蒂熄灭的那一刻,连带着熄灭了何漫舟眼底的火光。
始终活在何盛的保护伞之下,天真无邪的少女在那一天忽然意识到,在调查父亲失踪这件事上,外人终归是外人,那些被冠以“不可理喻”的隔阂不是仅仅靠关心就可以融化的。
她的偏执在很多人看来不过只是可笑,背后的意义其实没人愿意去深究。
如果囿于那些毫无证据的发言,想必在找到老何之前,自己反倒会被身边的人觉得不正常,甚至被迫去看心理医生吧。
大抵是从那时候开始,何漫舟第一次学会了收敛。
所有人都觉得她活得透彻,肆意张扬,随心所欲,就好像一清如许可以看到潭底的溪流。可是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东西,她已经拒绝再跟任何人分享。
就比如现在——
老何的手札是绝对的秘密,就像当年何盛选择独自处理这些,不愿意跟相识几十年的考察队交实底一样,何漫舟当然不会傻到把这些被保存着的事情公之于众。不论是那些纠缠着她的可怕梦境,还是现在突如其来的手札,都是不可以讲的秘密。
还有谁......谁是可以相信的。
沈川源?
何漫舟第一时间就想到自己的大师兄,可是不知怎么,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就散在脑海里了。且不说沈川源最近不在z市,即便他在又能怎么样?
他不是当年的知情人士,不知道当年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感同身受呢。
但,白亦从是不一样的。
这就是何漫舟迫切想见白亦从的原因,对于这个素未谋面,只出现在老何日记本中直言片中的记载中的人,居然在最开始就莫名激起了何漫舟的某种同病相怜。
他们都是藏着秘密的人。
何漫舟很久以后想起自己对白亦从的第一印象,好像从那时候开始,就注定了以后命运刻下的许多曲折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