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威没否认,也没肯定,沉默了片刻后,忽又苦笑一下,道:“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并无证据。”说着,忽然起了身,“时间也不早了,你休息吧。”
沈威话只说了一半,却又打住了。沈牧平自然察觉出来了,不过他此时心境,早已不同没出事之前。这些事情,他虽然也还关心,但却也缺少了一些心气。见父亲不想说,他也就不再多问。
沈威走后,他一人靠坐在床边,定定看着那盏跳跃的烛灯,不由得出了神。
他此时想得,是几个月前的那个在奇石谷的晚上。
当时,他带着那几个亲信,一路突进,一如往常。
敌方主将贺元,那天也来到了奇石谷中,就在他对面不到三四丈的地方。他们都互望着对方,手中的军刀,已经发出了渴望的嘶鸣。
身周敌军不断涌上,刀光如雪,溅起梅花片片。
他终于与那贺元碰上了。
贺元比他略长几岁,身手也很不错。他在奇石谷驻守这几年以来,两人交手也已不下十次,基本上不分上下。可那一次,两人才碰到了一起,他就觉出了不对劲。
贺元的功夫似乎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手中军刀的一劈一砍,都似乎携带了千钧之力,一开始沈牧平还能挡,可渐渐的,手臂发酸,虎口发涨,气息变重,他开始撑不住了。
这时候,他的兵都已经赶了上来。
双方厮杀作一团,喊杀声,马嘶声,将那狂风呼啸的声音,都盖过去了。
沈牧平越来越难挡得住贺元了。
他有些想退了。
可贺元却是越战越勇,根本不给他任何退的机会。
再这么下去,他死在贺元刀下的可能性会很大。
就在这个时候,大冯和许言从周围杀了过来,上前帮忙。大冯和许言两人比他或许稍逊一分,但在军中,都是排得上号的好手。两人的加入,顿时让他的压力缓解了许多。
但,这个时候,贺元那把军刀上,却忽然亮起了一些神秘符号,闪烁着金光。一刀劈出,许言手中军刀就好像是菜一般,直接成了两半。犀利刀锋,劈断了许言的军刀之后,毫无停顿地直接从许言头顶落了下去,一刀直接到底。
许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还保持着举刀的姿势。
可当一阵风吹过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然颤了一下,而后鲜血飙溅,整个身体一下子分作了两半,往两边砸到了地上。内脏混合着鲜血落了一地,那场面……
沈牧平从军这么些年,看过被砍头的,看过肠子留了一地的,看过被马蹄踩成肉饼一样的,可依然被眼前这画面给震住了。
贺元杀了一人之后,手中军刀上的符文金光倒是黯淡了不少,可依旧还在。这个时候,他将目光瞄到了他身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本在他身后的大冯突然冲到了他跟前,然后……
回身一刀,砍在了他的胸口。
之后的一切,他的记忆已经不怎么清楚了……
在元军大营中的那几个月时间里,他被折磨得昏昏沉沉的时候,总是会迷迷糊糊想起当时那个场面。
他想不明白,大冯那一刀的目的是什么?
大冯肯定有问题,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在那一刻,他挥出那一刀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是杀他?
还是救他?
如果他不出那一刀,沈牧平很肯定,当时他必死无疑。即便他身手要比许言好一些,可他也挡不住那一刀。
那几个月,支撑着他一直没松掉最后那口气,勉强活下来的,就是大冯这一刀。
只是,等到真的活着回到这里后,他却忽然间不是那么想去弄明白,大冯这一刀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因为,无论目的是什么,真相都会是残酷的。
那些人将他的事情,全部栽赃给了三弟。那些交到父亲面前的证据,不少只有亲近他们兄弟二人的人,才能伪造出来。还有,三弟出逃那晚,家中死的那几人,都是母亲身边的人。
这背后的那个人,熟知他们家中,他们兄弟之间的很多东西,所以才能那么准确无误地将这么大一桩祸事给放到了三弟身上,甚至连父亲都对三弟生出了怀疑。
这个人,很厉害。
却也正因为厉害,其实不难猜。
七星……
沈牧平忽然苦笑起来……
隔壁房间内,
沈牧之一直守在青果的床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生怕一个眨眼,她就又消失了。
此时,她的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原本苍白若纸的脸色,也稍微有了些血色。
沈牧之那颗一直吊着的心,稍微松了一些,但依然还是不敢完全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