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不畏死的虏兵蚁聚而至,顶着密集的箭雨前仆后继地冲至村寨近前,他们翻过乙旅士卒们垒起的石墙,踏着同伴的尸体冲入了村子里,东南西北,四面都是喊杀之声,一个千户将火把扔至茅草屋顶,火舌一下子窜起老高。
许多勇敢的乙旅士卒都倒下了,他们有的是从军多年的老卒,有的是今年才点征入役的年轻人,但是无情的战争将所有人全部吞没,段西龙见情势危急,便亲率护卫着自己的一营兵卒也加入了战团,他刀盾并举,奋力砍杀,就象当年第一次上战场那样,无畏无惧。
他张盾架住对手的刀,右手横刀直戳过去,将虏兵搠倒,一支羽箭嗖地飞来,钻入他的脖颈,这位才擢升不久的将军在官兵们的惊呼声中,血流如注,猝然倒地。
塞上的秋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城墙之上,傅冲、方石崖、王元相等人心中凉意更盛,他们与守城军民一道目视黄口村,都是面色沉痛。傅冲忍不住问道:“咱们难道就坐视点检那边败亡么,就没有别的法子?”
“没有别的法子。”受伤的王元相左臂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缓缓摇头道:“某的职责,是守住城池,况且某这点兵,冲出去也是无济于事。”
许多人热泪盈眶,眼瞧着黄口村内窜起蚀天大火。
眼见大批兵卒杀入村寨,骑马随侍在乌伦里赤身侧的来松甫觉得安心不少:“援军既灭,这遵化城今日便可拿下了。”
“嗯,”天兴汗顶盔掼甲,身披斗篷,望着火光熊熊的村落,威严下令道:“教儿郎们将村中官军全部杀尽,一个不留。然后休息半个时辰,便给孤王去攻打城池,今日务必要拿下来!”
传令兵连忙应命,打马出了中军阵,来松甫却道:“往南面搜寻的斥候们,到这个时辰了还未回来,他们究竟是——”话未说完,就听见西南面传来凄厉的画角之声:“呜——呜——”
遵化城南的山丘之后,渐听蹄声答答,黑压压一片兵马冲至田野之上,迅速拉开阵型,阵中大旆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之下迎风飘舞,无数东唐军士长枪并举,齐声呼喝,打马加速,席卷而来!
乌伦里赤面色大变:“燕州军来得好快!”他正要下令重新列阵迎敌,画角声再起,黎河对岸也闪出一支燕州军,前锋打马趟过清浅的河水,直奔东虏兵中军本阵,后面无数步卒,一面大旆上书“燕州右军甲师”六字,另一面是“燕州中军乙师”,官兵们爆发出一阵炸雷般的怒吼,接着就毫不犹豫地跳入河水之中,向北岸冲了过来。
燕州援军主力的大旆出现在黎河岸边之时,遵化城墙之上,傅冲等官员与守城军民等,当真是个个欣喜欲狂,傅冲噗通一声跪倒,张开双臂放声大哭:“天兵来了,天兵来了啊——”
温都格布、乌伦哈泰、乌伦合齐等都是久经战阵的悍将,见此情形虽然也是心中大为惊惧,但是仍然竭力让士卒们在窑台村北面展开战阵。第一轮羽箭才射过,双方兵马便杀气腾腾地撞在一处。原野之上,杀声阵阵,刀枪交锋此起彼伏,燕州军士卒们长刀长枪、横刀盾牌,各式兵器协同并进,东虏兵虽然死战不退,战阵也依然渐渐被杀透。
郭继恩轻刀快马,率先领着骑兵向北杀向火光四处的黄口村,围住村寨的虏兵很快被杀得七零八落。段克峰、程山虎等亲卫营甲队官兵护在他左右,跟着一道冲入村中,见到虏兵便是一顿砍杀。唐成义、何占海等领兵紧随而进,逐户清理敌军,并迅速扑灭大火,直到与右军乙师乙旅的残部汇合在一处。
关孝田浑身浴血,双目圆睁,手持长刀领着一队士卒犹在奋力死战,援军正好赶到,顷刻间将这伙虏兵杀了个干净。团监贺亮才瞅着已成血人的关孝田迟疑问道:“这位瞧着可是关巡检?”
“正是。”关孝田竭力用长刀撑住身体,似哭实笑,“可是燕都的同袍们赶来了?咱们幸得守住了县城,只是段点检却阵亡了。”说着仰头便倒。
贺亮才大吃一惊,忙叫军士扶住关孝田躺下来歇息,一面遣人去寻段西龙。
不过片刻功夫,攻入黄口村的虏兵不是被杀死便是被赶了出来,郭继恩策马冲出村寨北门,从窑台村东面赶至田野,但见阴云之下,秋原之上,万众鏖兵,酣战正急,便果断下令中军甲师乙旅的骑兵迅速集结起来,从敌军左翼掩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