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奇先是修炼静功,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他一身绚烂光彩,双足略略分开,含胸拔背,两肩微微下沉,眼睛似睁非睁,似闭非闭,一动也不动。
贾英雄哪里看得明白其中妙处,只觉与自己早晨训练时,在公园见到练太极拳的老头没什么区别,无趣得很,好在时间不大,正心将饭食取来,一个托盘上,盛着一碗粥,一碟咸菜,两张大饼。
贾英雄眉梢一挑,喝道:“你小子就让我吃这个,是不是耍我!”
正心见张真奇正在练功,不敢打扰,忙低声道:“低声,低声!观中清苦,只有这些。”
贾英雄还要再说,又觉得自己现在是堂堂少侠客身份,总是跟小孩子计较,实在有失身份,便低头吃了起来。
这时候,张真奇静极而动,双臂舒展,微微弯曲,两掌虚握成爪,身子向左侧微微倾斜,缓缓绕圈,那姿势就像是雄鹰在空中盘旋,只是双脚始终迈着碎步,没有施展腾挪的功夫。
“好!”贾英雄拖着长音叫了一声,其实以他的眼力也看不出哪里好来,可他就是这样的脾气,自己吃着饭,人家老爷子费力巴拉在那表演,虽不咋地,总也要捧捧场。
张真奇清净了几十年,早已习惯,冷不防这一嗓子,一个激灵,好悬没岔气,眼眉挑了挑,硬是将火压下,身形一变,背部高高拱起,向前探身,双臂横在胸前,屁股向后撅着,好半天才动弹一下,就像是水底的老龟一般。
“好!”贾英雄这次连看也不看,借着咀嚼的空隙,又叫了一声。
有了前车之鉴,张真奇这次倒是没受打扰,可心里的火却是越来越大,压了再压,总算没有发作。
这个古怪的姿势保持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身子忽的左摇右晃,接着双脚一点,跳了起来,不过离地将将一尺,双手挥动几下,便即落地,继续摇头晃屁股。
贾英雄见老头一把岁数了,还在那折腾,实在替他担心,也顾不上嚼饼,满脸紧张,嘴里不住的叫唤,“哎呦呦••••••哎呦呦••••••”
张真奇又晃了一阵,再次变换姿势,四肢撑地,身子微微拱起,轻轻晃动之后,双脚蹬地,猛地前扑,就像是饿虎扑食的一般,同时,上身直立起来,双掌瞬间握成虎爪,时而前扑,时而后退。
贾英雄又“哎呦喂”了一阵之后,实在揪心,再也看不下去,叫道:“老爷子,我看着都害怕,您老还是消停点吧,一把岁数了,别闪着腰!”
张真奇实在按捺不住,身形一晃,来到贾英雄面前,铁青着脸,喝道:“你小子鬼嚎什么,看不见我老人家在练功!”
贾英雄没料到这不起眼的老头身法竟然如此迅捷,微微一愣,不过他向来心粗,也没多想,道:“我就是看见您老人家在练功,所以才喊啊,我看您老爷子穿得不咋地,想来也不是有钱人家,万一受个伤,还怎么做工,不能做工怎么赚钱,不能赚钱怎么吃饭!我是好意!”
张真奇没想到这小子竟还振振有词,更是火大,喝道:“混账,你好大的胆子!”
但凡熟悉贾爷的人都知道,他不找别人麻烦,那人就要烧高香了,何曾被人这么没头没脑的骂过,也怒了,回道:“我说老爷子,你讲不讲理,我是为你好,一把岁数的人了,怎么不知好歹呢••••••”
正心这小子也够坏,心里记恨着贾英雄,此刻眼见张真奇动了真怒,不仅不劝,反倒捂着嘴偷乐,巴不得观主老人家替自己教训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大侄子才好。
张真奇多少年没被人顶撞过,哪里受得了,抬手就是一巴掌。
贾英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抽得原地转了两圈,腮帮子立时红肿起来。
他在秦府里尚且敢胡作非为,哪会在一个老头面前吃亏,直气得五脏生烟,举拳便要打,可见这老头身高还不到自己下巴,浑身又是骨瘦如柴,一拳打下去,还有个活,到时候良心也过不去,可不打心里又实在窝火,犹豫片刻,硬是将拳头收回,咬牙切道:“老东西,你贾老子知书达理,不跟你一般见识!”说完,将面饼一扔,转身要走。
张真奇双目之中寒芒暴闪,喝道:“你在我面前敢自称‘贾老子’,还说不跟我一般见识!”
“废话!你一把岁数了,人情不通,狗屁不懂,我穿新鞋,不踩你这狗屎••••••”
“啪!”话音未落,张真奇抡圆了又是一个嘴巴。
贾英雄被打得眼前金星直冒,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贾英雄,嘴里哇哇怪叫,“老棺材瓤子,你是不是找死!”
张真奇此刻怒火中烧,也全无高人风范,回骂道:“小王八羔子,你敢说我老人家找死,我今天先废了你!”
“哇呀呀,老东西,吃我一拳!”贾英雄那个火爆脾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抡圆了一拳打将出去。
这一次好巧不巧,他体内真气竟然好使了,齐齐灌入右臂之中,漫说是打在人身上,就是开碑裂石也不在话下,他心里一动,陡然清醒,只是再想收拳已是不及,眼睁睁看着拳头砸向老头面门。